在出徵日當天，國都的城門外軍隊集結，大將軍帶着一隊將士，騎在馬上從王宮出發。
王宮的大門口，王公大臣皆站在那裏，就連因爲發病而許久沒有搭理朝政的國王也趕來送大將軍出行。
他這段時日被癲癇折磨，本就虧虛的身體愈發虛浮，但還是在大將軍面前維持着形象，說了許多真心話。
——畢竟大將軍若能鎮壓叛亂，他的位置就還保得住。
那些神色各異的大臣在看到大將軍傳令手底下的那支精銳準備出發時，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流露出一絲安心。
道路兩側是夾道歡送的百姓，他們神情欣喜激動，彷彿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沒有人會質疑大將軍的實力，他是失國不敗的象徵。
“恭送大將軍！”
“恭送大將軍！！”
“......”
在路過奚衍名下的酒樓時，斯燼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擡頭看向了酒樓的窗邊。
窗戶敞開的一角，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奚衍神色平靜地屹立在酒樓的窗邊，手上持着一個青銅酒盞。
在斯燼看過來的時候，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擡了擡手上的酒盞，在斯燼的注目下將裏面的酒一飲而盡。
做完這個動作，奚衍手上的酒盞略微傾斜，沒有一滴酒液殘留滴落。
斯燼看着他的這個舉動挑了下眉。
他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矗立在聖山上的神殿建築羣，手中的繩索勒緊，‘駕’的一聲，身下的烈馬迅疾遠去。
無數匹戰馬在國都的街道上疾馳，他們要奔赴的方向，是失國遙遠、動盪的邊疆。
奚衍將酒盞放下，拂去嘴角邊殘留的酒液，薄脣抿緊，顯露出主人此刻緊張憂慮的情緒。
他並未上過戰場，更多的是聽斯燼講述。他深知，真正的場面，定然比斯燼講述的更加駭然慘烈，再加上神殿祭司之前的預言......
奚衍壓下眉心的憂懼，專注地目送着斯燼離開城門。
與此同時，祭司神殿外。
雖然聖山地勢高，神殿建築更是可以一覽國都之景，但由於距離遙遠，繁華的國都落在神殿祭司眼中，也只不過是一個比較大的點罷了。
身後的烏桕驀然出聲：“祭司大人，此時大將軍恐怕已經出城了。”
“嗯。”
神殿祭司輕應，並未回頭。
烏桕慨嘆道：“又有一批神殿人員告終了，再加上大人您上任後就吩咐不必再去搜羅候選者......如今神殿的人越發少了。”
神殿祭司微微側過眸，凝視着他：“你不想這樣嗎。”
烏桕搖搖頭：“您這麼做，一定有您的道理。”
神殿再無新生的力量，這個古老的龐然大物呈現出頹老僵化之勢，那些資歷老的神官或許正是預料到這一點，利用職務便利謀取私利的舉動愈發不加掩飾。
他們除掉了一個魯納，之後便有無數個魯納出現。
或許，這就是當初祭司大人沒有第一時間降罪魯納的原因，他們無法阻止命運的蔓延。
大將軍出征後，國都的日子一如往日。
朝堂上三王子、六王子的爭奪愈發狠戾，根據奚衍手下的密探傳來的情報，距離大將軍出征後的一個月，這兩人攻訐、刺殺彼此的次數不下五次。
國王無力朝政，乾脆就不上了，而那些大臣見大將軍已經出征了，就心安理得的認爲外界遲早會平定下來，於是也跟着兩位王子爭權奪利。
奚衍這個‘逍遙廢物’被他們無視的徹底。
當然也有一些老臣試圖拉攏奚衍，但奚衍比老國王擺爛的更徹底，並且使出了一系列騷操作，沒過幾天，那些人就歇了這個心思。
祭司神殿偏殿的院落中。
往日裏鮮少有人能抵達這裏，如今神殿之中，只有烏桕爲首的一羣老神官還會偶爾來面見神殿祭司，聆聽她的教誨，大部分神官，不過是空有頭銜。
大將軍出征之後，奚衍便成了偏殿的常客。他之前本就跟隨神殿祭司學習過一年，來去十分自如。
最近逐漸開春，春風溫柔輕撫，萬物復甦，偏殿那棵終年茂盛不敗的大樹舒展着枝椏，上面隱約冒出嫩綠色的新芽。
奚衍坐在大樹下的石凳上，仰着頭嘆息了起來：“唉......”
神殿祭司坐在他對面，面對着奚衍的第九次嘆氣，她仍無動於衷，安靜的品茗着手上的茶。
最終還是奚衍忍不住了，他視線落在了神殿祭司身上：“......祭司大人你有沒有什麼可以暗示我的？”
“奚衍，你需靜心。”
神殿祭司只說了這樣的一句話，就不理他了。
奚衍嘴角一抽，突然很佩服神殿祭司能日復一日的在祭司神殿裏重複着枯燥的生活，要是他早就被逼瘋了。
奚衍一邊讓手底下的探子集中探查邊疆的消息，一邊暗戳戳地往神殿跑，試圖從神殿祭司這裏得出些什麼。
可惜，他忘了神殿祭司的嘴是最嚴的。
來了幾次之後，意識到自己從神殿祭司這裏得不出什麼回答，他乾脆放棄了，就那樣在神殿祭司身邊無所事事地呆着。
這期間，手底下的密探會時不時傳回消息。
“......斯燼快要抵達叛亂的那座城池了。”
奚衍說這話時，擡頭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神殿祭司的反應，而神殿祭司的神色依舊平靜。
一個月後。
奚衍面帶喜色的走進偏殿之中。
今日神殿祭司沐浴在暖融融的日光之下，手持長劍。在奚衍進來時，她挑起劍尖，隨意地挽了個劍花便收起了劍。
“祭司大人，斯燼已經收回了之前被叛軍攻陷的城池！”
神殿祭司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進身後的寢室之中，奚衍並不意外，他剋制着臉上的激動喜悅，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沒過多久，換了衣服的神殿祭司走了出來。
“祭司大人！”
神殿祭司擡眸看向了他，奚衍誤以爲這是讓他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斯燼不愧是大將軍！一到城外就直搗黃龍，一鼓作氣摧毀叛軍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