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重生朱允熥,打造大明巔峯 >第187章 罪己(1)
    應天府到鳳陽的距離很近,可天氣卻天差地別。

    淮西的寒風,遠比江南的冷,且更加的尖銳。

    這裏的天地也比江南蕭瑟,行在路上時視線之中地面上的淺淺白雪絲毫沒有美感,反而看上去像是病人身上望而生厭的白癜風。

    行在路上,耳邊是風的嗚咽。路兩旁那些嶙峋的光禿禿的樹幹上,黑色的鳥兒在車隊經過時展翅高飛。飛的極快,讓人分不清是烏鴉還是喜鵲。

    老爺子依舊坐在大車的車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鬍鬚隨風擺動,臉上的皺紋因爲寒風顯得很是生硬。

    整個隊伍之中,因爲剛從滁州出來,見證了鳳翔侯張龍的驟然而逝,瀰漫着無聲的悲痛。

    “皇爺爺!”朱允熥緊挨着老爺子輕喚一聲,然後又拿出皮皮裘蓋在老爺子的腳上,順勢把老爺子的腳放在自己的懷中,小心的揉捏起來,“張老侯爺也算是高壽喜喪,您不用太掛懷了!”

    “哎!”老爺子長嘆,睜開眼,目光清冷的看着前方,“咱知道!”說着,臉上強露出笑容,“其實,他算是有福氣的!”

    “喝着酒喫着肉,娶着媳婦辦着喜事兒。家裏吹吹打打,賓客滿堂。見到了兒孫,見到了鄉親,後事也交代得差不多”

    “然後一個猛子紮在地上,臉上還帶着笑,一點罪沒遭。嚥氣之後身邊有兒孫和媳婦伺候,喜衣有人給換成裝老衣裳,有人給刮臉穿鞋,有人給打幡摔盆。現成的樂手班子,現成的客人,現成的流水席,他孃的”

    “他這輩子,殺人放火奸yin擄掠啥都幹過,有這麼個結果,老天還真是對他不薄!多少人一輩子半點虧心事沒幹過,可死了身子臭了都沒人管,更別談什麼風風光光。”

    “人熱熱鬧鬧的來,也熱熱鬧鬧的走。張龍這輩子,沒枉當一回人,有福有福!”

    “他孃的,這幾年走了多少人了?一羣老殺才,今兒走一個明兒走一個,就不能扎堆走?揪心呢,一會兒一個!”

    雖隔着皮裘,可朱允熥依舊能感覺到老爺子的腳很僵,索性在老爺子說話的時候,把老爺子的腳放在自己的懷中暖着。

    “孫兒已經讓人傳旨了,駙馬都尉張麟帶着長子張傑,即刻回滁州操辦老侯爺的後事。”朱允熥開口說道,“禮部也要來人,孫兒讓內府撥銀一千用以治喪,還讓翰林院學士著寫鳳翔侯碑文。”說着,朱允熥看看老爺子,“要不要追封郡公?”

    “人都死了,那些虛名有啥用?”老爺子微微一笑,“死人看不到,活人反而會因爲虛名猖狂。”說着,老爺子忽然睜大眼睛,大笑起來,“哈,當年從濠州出來,咱就是走的這條路!”

    “那邊是一處亂墳崗,西邊是十八里橋,東邊是帽兒山。過了帽兒山就是咱們孤家莊”

    見老爺子有了真正的笑意,朱允熥開口道,“可是您帶着淮西二十四將,自立門戶的時候!”

    “是!加上咱,二十五人,二十五匹戰馬。”老爺子猛的抽出腳,站在車轅上,看着不遠處的山巒景色,突然放聲大喊“哎,咱是朱重八,咱回來啦!”

    策棱棱飛鳥驚,山川卻無聲。

    陣陣迴音顫,故道與人再相逢。

    數十年彈指,當初風發少年雙鬢銀染,豪氣尚未減。

    只是歸途單影,不見當年衆。

    “哈哈,哈哈!”老爺子再次坐下,笑着說道,“當初,咱帶着兄弟們自立門戶之時,一路上都在喊。日你娘,不死卵朝天,定要出人頭地。”

    “後來,咱也回來過,可是走的不是這條路。咱身邊的,再也不是當年的人!”

    少年義氣橫,爲酬壯志踏征程。

    金戈鐵馬英雄淚,殘甲血盔長槍紅纓不曾垂。

    五十餘年再回首,猛然間,忘與舊人把熱酒。

    卻仍記,心中點點鄉愁。

    欲問天地,知否記否。

    不想寂靜無答聲,唯有山巒依舊。

    忽然間,老爺子的笑容暗淡,“一轉眼這些年,一輩子過去了。”說着,繼續看着周圍的景色,“哎,人老了就要死了!“皇爺爺!您別一口一個死字兒!”朱允熥笑道,“你還硬朗着呢?孫兒陪您回來祭陵,是爲了讓您高興,可不是爲了讓您難受的!”

    “難受點纔好,難受才知道,咱這輩子都經歷了啥!”老爺子淡淡的說着,目光看向朱允熥,“大孫,你知道人老了啥滋味嗎?”

    風,似乎大了,有雪花打在臉上。

    老爺子不等朱允熥說話,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人老了就是難受的滋味,渾身上下就沒有舒坦的地方。不是這裏累就是那裏酸,不是這裏堵就是那裏疼!”

    “沒精神沒力氣,不想喫不想睡,腦子裏成天都是以前的事兒,感覺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還他孃的一天比一天快!”

    “還沒活夠,還有很多事還沒做,很多願還沒還,可卻沒了時間!”

    喜怒哀樂七情六慾,取捨彷徨自得不安。

    天地不變人間卻短,離合未滿又迎悲歡。

    “有點後悔了咱!”老爺子看着朱允熥,忽然揶揄一笑。

    朱允熥笑問,“您有啥後悔的?可是有啥事?孫兒幫您辦!”

    “後悔把大位給你早了!”老爺子輕輕踹了朱允熥一腳,“咱都沒事幹了,整日五禽六獸的混日子,腦子裏胡思亂想!”

    “呵呵!”朱允熥一笑,“這有啥好後悔的,等回京之後,孫兒再”

    “滾你的蛋!”老爺子笑罵道,“咱把大位給你是禪讓,你他孃的再給咱算啥?是咱篡位?哈哈!”

    笑着,老爺子的大手拍着朱允熥的肩膀,“你好好幹,等將來你老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回鳳陽祭陵的時候也走這條路,然後理直氣壯的大喊,咱朱家爺們問心無愧!”

    他爺倆正說着話,前邊的馬車忽然停住。

    然後郭英和曹震從馬車上跳下來,小跑到了路邊解開衣服對準一棵大樹。

    “咱也去解個手!”老爺子大笑。

    他一邊走,一邊解着袍子,湊過去的同時順道把郭英撞了個趔趄。

    緊接着,路邊響起曹震的叫罵,“郭老四,你尿我鞋上了!”

    “沒尿你臉上,你偷着樂吧!”郭英不甘示弱。

    “我我他媽呲你!”曹震調轉槍頭。

    “你有病?”郭英跳躍大罵。

    “老四,你也呲他!”老爺子大笑,“你倆對呲,看誰厲害,咱給你們當中人!”

    朱允熥笑看路邊三個白鬍子老頭,好似頑童一樣笑罵。

    鄧平策馬過來,悄聲道,“萬歲爺,鳳陽快到了!”

    “知道了!”朱允熥回了一聲,繼續看着路邊。

    曹震提槍追郭英,武定侯閃身一個回馬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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