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凝有點頭痛，她腦子裏有着原主所有的記憶，知道薛婆子說的是正理。
可這跟二十一世紀所接受的教育，實在相沖突。
薛婆子憂心忡忡，原本就不年輕的臉，更添了幾條皺紋。
“側妃的事可以先放一放，那到底得是名門貴女，底下的姨娘，王妃不妨先挑着。”
她瞧陸凝凝微微蹙眉，似有不悅，越發苦口婆心起來。
“王妃如今跟王爺新婚，感情甚篤，心裏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您卻要在這時候，早早地準備好人選，您挑好了知根知底，可以信重的人，先一步堵住了外頭人的嘴，比叫他們拿住了打您一個措手不及要好。王妃，姑娘，您萬萬得聽奴婢的話！”
陸凝凝啞然，若是個純大齊土生土長的女子，薛婆子的這番思量確實沒錯，甚至很有打算，可她對給自家丈夫找小的事心裏實在膈應。
陸凝凝不是個意氣行事，全憑自己樂意的人，暫且先忍下了噁心。
“嬤嬤是如何想的？”
薛婆子見她鬆了口，只覺得王妃越發聰慧，便誠心說了自己的打算。
“奴婢想，若要給王爺納姨娘，知根知底靠得住爲人老實是第一要緊的，更要緊的是，那姨娘必須要拿捏在王妃手裏，決計不要興風作浪，家宅不寧的貨色。另則容色上不可太過妖媚，省得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這些話字字真心，便是親孃的爲閨女打算也不過如此了。
陸凝凝想露出個感激的笑來，卻有些費力。
“嬤嬤是瞧好了誰了？是銀枝，還是瑞雪？”
陸凝凝心裏有些窩得慌，瑞雪乖巧純善，雖然常常不大聰明，但卻最是忠心，那小丫頭透着可愛，她瞧着心裏喜歡，更是不願意瑞雪與人做妾，是打算尋個好人家，放了瑞雪的奴籍，好生嫁了的。日後清清白白做人，日子總有個盼頭。
至於銀枝，那是頂頂好的服務人才，聰慧、規矩、做事挑不出一絲錯處來，遇事不憷，誰家若是娶上這樣一位女子當正頭娘子，何愁不跟着發家致富，日子過紅火是必定的，陸凝凝自然也沒動過，把她困在這裏當姨娘的想法。
薛婆子臉上更愁了，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瑞雪那丫頭是老實，也信得過，可那丫頭越發出挑，前些日子還出了二表姑爺的事。奴婢也知道，那不是瑞雪主動生事。可……男人確實喜歡她那樣的，您瞧那小丫頭近來，那越發凹凸有致，臉卻還是乾淨無知的模樣。男人沾上了，決計不肯撒口，瑞雪是不行的。”
“至於銀枝，她是伺候王爺久了的，聽聞十來歲便在王爺身邊伺候，是個知冷知熱的，又最是聰明伶俐，讓辦點什麼沒有做不好的，偏是如此，這丫頭也是斷斷不行的。”
薛婆子愁眉緊鎖，“正因爲太過伶俐，與王爺舊日裏又有交情，若是做了姨娘，自幼長在一處的情分，可是很要命的，她若生出什麼斜的歪的，跟王爺吹一吹枕頭風，只恐王妃招架不得。”
薛婆子起身福了福，才重新落座。
“我家中有一小女，名喚桑露，也是隨王妃一同陪嫁來的，眼下在外門做三等丫頭，是個老實孩子……”
陸凝凝：……
她覺得嘴裏的糕餅噎得厲害，喝了兩口紅棗茶，才勉強把糕餅送了下去。
薛婆子是承安王妃身邊的一等婆子，很有體面。
每個月的月錢也頗爲豐厚，身份上在奴僕裏也是尊貴，王妃身邊最得臉的，任誰不高看幾眼，做奴婢做到這個份兒上，是沒必要再叫自家閨女進府做妾的。
雖則王府了的姨娘，日子過得體面。
可大齊的人講究“寧爲窮人妻，不爲富人妾。”這種想法，簡直跟過年要喫餃子一樣根深蒂固。
若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實在不得已，或者極度想要攀附權貴，如陸柔柔之流，尋常人家是斷斷不肯主動央求送自家女兒來做妾的。
腦海裏使勁回憶了原主的上輩子，並沒有遇見薛婆子要把自家女兒塞去做妾這麼回事，當然興許是薛婆子壓根沒這個機會，原主腦子不好，並沒有帶着薛婆子到婆家去。
“嬤嬤……”陸凝凝剛喝了水，此刻卻覺得嘴脣乾澀。
薛婆子一張老臉也臊得慌，卻依舊滿是愁緒。
“奴婢並非是自家裏想攀龍附鳳，我家男人死得早，兒子早年也沒養活，只桑露一個女兒，那丫頭沒有父兄，在外沒有倚仗，成不了什麼氣候，王妃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陸凝凝腦子嗡嗡作響，原主從前只管自己喫喝拉撒，連薛婆子早年死了丈夫、兒子早夭，只一個女兒的事也不知道，更沒有替薛婆子的女兒安排什麼，以至於那小丫頭到現在還只是個三等丫鬟。
“嬤嬤苦心，我如何不知。可妾通買賣，跟奴僕無異，隨意打殺了，都不算犯法……”
“奴婢都知道！”薛婆子搶過她的話，“可眼下王妃日子艱難，您懷着孩子，等王爺凱旋歸來，您也是不能伺候的，您不能伺候，便得有人伺候王爺，咱們若不先選好了人，叫外頭的藉機塞進人來，您那時可就被動了。又何況，如今王爺屢戰屢勝，名聲大噪，奴婢只恐，屆時外頭會拼命地塞姨娘來巴結。而外頭的那些女子，存了什麼心思，誰又能知道呢？”
陸凝凝只覺得時方纔喫進去的糕餅，現在呼在嗓子眼裏，甜的有些想作嘔，她正猶豫該怎麼跟薛婆子好好說這件事。
外頭銀枝和瑞雪，突然急匆匆地進來，兩人臉上皆是驚惶之色。
“王妃！不好了！外頭傳來消息，王爺跟叛軍血戰於舟城，此仗慘烈，王爺在戰役中不知所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