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姝搖頭,睡意已經沒了,索性披衣坐起,“你怎麼了有心事”
“還真是瞞不過你”高志男苦笑着一嘆,“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夢見母親歡天喜地的從族裏領了個兒子回來,養大了那兒子卻不成器又不孝順,天天在家大罵母親,我不知怎的也回去了,母親大喊一聲救我,然後向我撲了過來,我就醒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睡前高志男對高家一閃而過的念頭卻執着的留在了她的夢裏。
“小時候奶孃跟我說夢是反的,你是太擔心高伯母了纔會做這種夢的,其實高伯母沒事的”
“或許吧”高志男悠悠的吐了口氣,她也知道這只是個夢,可是醒來這麼久還是無法擺脫夢境裏的那種酸楚,真實而又切確,高志男不由自主的摸上心口,到現在都還感覺那裏酸酸的,疼疼的。
“睡吧”高志男主動將許姝披着的外衣拿掉,又給她蓋上了被子,自己卻毫無睡意。
長夜漫漫,許姝聽着高志男時急時緩的呼吸無聲長嘆,在親情這條路上高志男才啓程,而她已經到了終點,高志男日後的路還長着呢
這一夜大抵是因爲有歌妓作陪,一夜相安無事,第二日出發的時候縣令還將這些歌妓送給了和親使團,只是在阿那圖的堅決推辭下沒有送成。
和親的隊伍漸漸離京城的地界越來越遠,而長安公主的心情也越來越浮躁,具體表現在越來越慢的行進速度,和對諸事越發挑剔的態度,動不動就衝身邊的人發火,丁夫人連跟着吃了兩回掛落,臉上完美得體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如此又在途中紮營歇了一宿,用了兩日終於趕到了離京都兩百多裏的洛川驛站,補給用品,跟換驛馬,修整用具。
長安公主早快馬加鞭讓人送信給驛站傳話準備了一些婢女以供挑選,遂當衆人抵達驛站的時候,人牙子已經帶着一溜兒年輕女孩兒等候多時了。
受了驛站衆人的見禮,長安公主興致勃勃的吩咐驛丞將一溜兒婢女領進來,頗有要親自替蕭三小姐挑人的意思。
被迫賣身的女孩兒多是出於貧民之家,不知自己將身去何方,心底的恐懼侵蝕着她們的思想,又被告知將去拜見公主,被選中的人將去柔然和親,遠離故土的恐懼更是讓她們都抖作一團,便是領着他們來的牙婆也不如以往伶俐了。
長安公主笑着對蕭三小姐道,“是你要用的人,你自己挑吧”
“謝公主”蕭三小姐略施一禮,便轉向那一溜兒婢女,“諸位小姐還等着,也不好耽擱她們的時間,咱們就從簡吧都把手擡起來,掌心向上,兩眼看向前方”
婢女們照做了,蕭三小姐瞟了一圈,便點了一人出來,“就你了”
這麼快長安公主甚是驚訝,“你不再仔細挑挑這是不是太”
“就她了”蕭三小姐似乎對自己挑出來的人選很是滿意,“我看她第一眼便覺得跟她有緣分”
“你喜歡就好”長安公主也不再堅持,“好了,剩下的人都下去吧你們也各自休息去吧”
驛站因長安公主的到來早將其他的閒雜人等都清出去了,房間十分充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房間,高志男無限惋惜道,“竟然要跟你分開住了”
許姝笑道,“你也可以還跟我住一間屋子的,我讓挽風陪彩霞住你的屋子去”
“難得我能一個人睡一張牀,纔不要跟你擠”高志男笑着率先推開了自己的房間門進了屋子。
許姝接着往前走去找自己的房間,正推門的時候蕭三小姐從她背後路過,含笑道,“原來你住我隔壁”
許姝含笑回禮,“晚上若是有吵到蕭三小姐,還請多擔待”
“我怕是要比你還吵了”蕭三小姐指了指新來的婢女,“晚上得教她些規矩”
“無妨”許姝說完再次衝蕭三小姐點點頭自進了屋。
蕭三小姐果然在隔壁開始教起那個婢女規矩來,從最簡單的言行舉止到日常行事,面面俱到,許姝聽完,覺得頗爲有意思,便問挽風,“你剛進宮的時候是不是也要學這些”
挽風點頭,“宮裏的教導嬤嬤可不像蕭三小姐那樣溫柔,我們要是做的不對會被打戒尺的跟着小姐去了許家後,吳嬤嬤也教過奴婢許家的家規”
許家這才離京幾天,她幾乎都要忘了許家了,要不是挽風再提起,她真的都要忘了
許姝微微嘆了口氣,“沐浴吧”
挽風點點頭,服侍許姝洗了澡,換了衣裳,散了髮髻,正要躺下,許姝突然頓住,用力吸了吸鼻子,“挽風,蠟燭燒完了嗎”
挽風看了眼燭臺搖搖頭,“還剩大半截呢”
許姝眉頭一蹙,又問,“看看屋子裏,是不是哪裏有東西燒着了,我聞到了焦糊的味道”
挽風環顧四周,並無任何東西着火的跡象,又猛地吸了吸鼻子,也沒聞到什麼味道,可是許姝的嗅覺聽覺素來異於常人的敏感,是不可能出錯的。
那是哪裏着火了呢
“更衣”許姝翻身坐起,挽風忙給許姝換了衣裳,正爲重新挽起髮髻,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嘈雜聲,許姝還來不及反應,外面的走廊裏也傳來的沉重腳步聲,聽聲音竟是往她們十人所在的房間來了。
許姝立刻站了起來,當機立斷吩咐道,“吹燈”
挽風放下挽了一半的髮髻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燭臺吹滅了燭光,正要摸黑走回許姝身邊,沒想到許姝已經靠近她,將她拉到了牀後的帳幔裏躲着了
“小姐”挽風低聲叫了許姝一聲,到現在她都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噓”許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神色嚴峻,有一個腳步聲停在了她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