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姝放下袖子,面色平靜,“見血封喉的毒藥都沒能要了我的命,想來我命硬,沒那麼容易死的”
“既然如此,老朽便給你開了這方子”秦先生執起狼毫,蘸了墨汁,下筆前又頓住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自己的身子是個什麼情況你比誰都清楚,這一副藥下去,你的眼睛是能治好,但是於你的身體卻是有損傷的,旁的不說,折壽是必然的”
許姝輕笑,“或許我還活不到壽終正寢的時候便已經死於非命了,那少活幾年多活幾年又有什麼區別呢”
秦先生搖搖頭,不再說話,墨汁在筆尖匯聚成一個墨滴,滴在了紙張上暈染出碩大一塊墨跡,秦先生將污了紙張揉成一團丟開,另取了一張紙終於將方子寫好了,盯着看着良久,終是擱下了筆。
“這藥還是跟以前一樣,三日一粒,喫完一劑約莫就該見效了只是這藥比先前那藥更爲霸道,服用期間或會引起各種不適,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秦先生說的委婉,許姝卻知這不適是必然會有的,而秦先生既然特意提醒了她,可見還不是一般的不適。
“好,多謝先生”
秦先生頷首,“王爺還在外面等着,待藥制好之後老朽自會交給王爺的隨從”
許姝便站起身來,福身就要告退,“有勞先生了”卻又略顯躊躇。
秦先生會意道,“放心,保護病人的祕密是爲人醫者的本份,我不會告訴王爺關於你病情的任何一個字”他不會,亦不想
許姝心裏的石頭落地,安心的離開。
出了門,周謹立刻迎了上來,“怎麼樣”
許姝淡淡道,“秦先生說換副藥喫,喫一劑就該見效了”
“果真”周謹抑制不住的欣喜。
許姝點頭,“當真”
周謹沒有再說話,只盯着許姝的臉看,彷彿那是一道美麗的風景,怎麼看也看不厭。
許姝微微不自在,主動找了話題,“端王府的喜事就在這幾日了吧”
許姝一出口周謹便知道莊離又偷偷摸摸見了她了,當真是攔不住呀,周謹咬牙切齒,暗暗在心裏給莊離記了一筆
“嗯你可要去看熱鬧我記得端王府給鄭家下了帖子的”
許姝歪頭想了想,“還是不去了,又不是什麼好事”
那日必定是兵荒馬亂的,但凡去湊熱鬧的人都跟着尷尬不已,她又何必去遭那罪,事後聽人閒話便能知曉喜宴上發生的事了,何必辛苦自己親自累這一趟況且那個時候她已經開始喫秦先生新開的藥了,萬一這不適之症頗爲嚴重,丟臉丟到外面去了也不好,還是老實在家呆着的好。
“端王世子倒還一直念着你還說要好好謝謝你呢”端王世子眼下正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即將到了。
“各取所需罷了”他要摧毀鄧家的陰謀,端王世子要爲母報仇,兩人一拍即合。
許姝深深一笑,“那小孩子怪機靈的,腦子轉的也快,就是年紀小了點兒,好好栽培栽培,假以時日也是個人物”
周謹不由也笑了,“他成了人物,自然忘不了你當初對他的救命之恩”
“可他更該記得的是你的栽培之情,如此民女就先恭賀王爺了”
周謹忍不住咳了一聲,“你就不能少挖苦我兩句嗎”
許姝輕哼,“是你先不依不饒的,何苦賴我”
“好,我的錯”周謹乖乖認錯,“玉珠說你今天早上幾乎沒喫什麼東西,我剛剛吩咐人準備些喫食給你走吧”說着就順手牽起許姝的手來。
說到今天早上,許姝長嘆一口氣,“我雖早知鄭家人口衆多,卻不知這衆多的人口全是一個個人精,半點兒也不消停的”
周謹忍不住問道,“你這纔去了一日,怎麼就有如此感慨了”
許姝不禁撫額,“老太君就不說了,那是人精中的人精她必是與皇后商量好了的,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好哄得我死心塌地的爲皇后效力,只是不耐煩看她拙劣的演技,直接了當給戳穿了,倒是安生了還有那鄭二夫人,初見我便出口刁難,日後想來也不省心,這便都罷了,總歸來往的少,避着就是了,可那鄭十小姐遠不如娢姐兒可愛”
周謹忍俊不禁,“難得見你如此無可奈何,她若惹了你,你報復回去便是,你一動手,想來她能安分許久了”
許姝搖頭,“說到底我是個冒牌的鄭家小姐,白白佔了人家姑娘的名分,還對人家正經女兒下手,委實過分了,這種事我是做不來的好在她也就些不入流的小手段,還沒使到我面前來便被鄭四夫人識破了,也省了我的事”
“如此說來,這鄭四夫人待你不錯”周謹微微放心,他急急忙忙將玉珠送過去,也是擔心許姝在鄭家孤立無援,玉珠雖曾經做錯過,但是自從正經跟了許姝後倒是一心一意爲起許姝來,連對他這個舊主都不假辭色了,是以他也才放心讓玉珠去照顧許姝。
“何止是不錯”許姝感慨道,“便是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了”
說到親生母親,許姝難免就想到了李氏,想到了許家,臉上的神色便淡了,嘲諷的一笑,“說的好像我知道親生母親該是什麼樣的一樣”
許家是許姝心裏的一道傷,即便已經傷口癒合了,可是依舊留下了疤痕,觸碰不得,若是能徹底與許家斷了聯繫也就罷了,偏許姝又心軟重情,割捨不下她的十妹,可是有許娢在,許姝日後難免會有跟許家打交道的時候,她努力的想要擺脫許家,可許家卻像夢魘一樣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