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侄女來了,你母親常用的那輛馬車因爲坐褥舊了,新做的還沒做好,怕下面奴才選的馬車不合你心意,我帶你去重新挑一輛吧”
鄭大夫人話裏隱隱透着親近的意味兒,許姝不便拒絕,應下了,“那就有勞大伯母了”
鄭大夫人領着許姝往庫房去了,一邊自責道,“都是我疏忽了,才讓賊婆子差點兒偷了你的東西去,要不是你機靈,險些就讓她再次得手了”
許姝柔聲道,“那也是大伯母明察秋毫,才讓賊婆子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還將十妹丟失的物件都追了回來,要不是十妹因爲愧疚不安,不願意出門,本該是來給大伯母道謝的”
鄭大夫人好奇道,“鳳姐兒怎麼就愧疚不安了”
許姝道,“十妹重情,先前絳雪投井死了,可是傷心了許久,如今這纔沒過多久,便又得知她的奶孃揹着她做了這麼多惡事,心下已經是很難受了,而母親在知道那奶孃做下的事後,深覺自己的一番信任被辜負,傷心之下又恰逢身體不適,這便給病了,十妹知道母親病了後更覺不安,如今正把自己鎖在蘭馨閣裏不願意見人,誰去了都不見的”
許姝一番半真半假的話將鄭四夫人的病和鄭婉鳳的閉門不出解釋的滴水不漏。
滿府上下都只知道鄭四夫人是被鄭十小姐的奶孃氣病的,至於具體怎麼回事,因爲四房實在是捂的嚴實,半點兒消息也沒露出來,此刻聽了許姝說的,鄭大夫人彷彿便也信了,分外惋惜且痛恨道,“都是那賊婆子作下的孽,害的四弟妹和鳳姐兒難受,那二十板子當真是打的輕了”
“左右以後是見不到人了,日子久了,十妹心裏也就想開了”
鄭大夫人點點頭,又關切的問道,“你母親的身體可要緊要不要請了太醫來瞧瞧”
許姝婉拒了,“那天恰好有太醫登門,已經給母親瞧過了,言道母親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乃是心中鬱結所致,假以時日鬱氣散了便好了”
“那便好”
說着已經到了庫房,鄭大夫人指着那一排的空閒馬車道,“府中各人都有自己慣用的馬車,這些都是留着備用,或者給客人用的,你且挑一輛日後用吧”
許姝笑道,“這麼多我都瞧花了眼,大伯母幫侄女選一輛吧”
鄭大夫人同樣笑道,“這些馬車都是上好的木料做,雖然擱置不用,但是日常也有人打理,你隨便選了哪輛都是好的”卻絕口不接許姝讓她幫忙挑選馬車的話,這萬一要是她挑選給許姝的馬車出了什麼問題,她可就真是渾身是嘴也要說不清了,在內宅多年的浸淫出的本能讓她拒絕的不着痕跡。
許姝也不勉強,又拉了玉珠和銀芝道,“那你們兩個可有什麼提議”
許姝點頭,“那就這輛吧”
“好”鄭大夫人立刻吩咐人將這輛馬車挪出庫房套車去了,新要新鋪設馬車裏的物件,還需一些時候,鄭大夫人便與許姝往一旁的耳房裏去坐着等候,鄭大夫人謙讓着許姝先進門,許姝推辭不過,只得先進去了。
與許姝擦肩而過的瞬間,鄭大夫人突然愣住了,盯着許姝的臉看了半晌,彷彿想起了什麼,卻又不能想起來全部,沉思間瞧見銀芝手裏拎着的包袱是個四四方方的形狀,看樣子裏面裝的應該是書籍之類的東西。聯想起許姝今日是要去寒溪寺的,難道那包袱裏裝的是經書這麼厚的一疊經書怎麼也不像一兩天能抄完的,少說也抄了有個十天半個月了,可是十天半個月前就動了念頭的,爲何在昨日才正式提出來難道眼前這個九侄女是早就已經做好了要去寒溪寺的準備了
可是不對呀爲何是寒溪寺呢京中那麼多寺廟,鄭家跟寒溪寺又甚少來往,爲何偏偏挑中了寒溪寺呢鄭大夫人心裏深覺疑惑,一個念頭突然從心底裏閃過
難道這個九侄女在入鄭家之前便跟寒溪寺關係匪淺了所以纔會要去寒溪寺的
是了若是她就跟寒溪寺來往,便也能解釋那一疊厚厚的經書的來由了
跟寒溪寺關係匪淺的人
鄭大夫人只想到了一個人
一瞬間許姝那個在送嫁途中已經病死在平涼城的許家九小姐
年紀對得上,長相鄭大夫人又看了眼許姝,她終於明白剛剛錯身而過的瞬間那一絲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那張臉她在宮宴裏見過了好幾次,那張側臉如果蒙上一條布帶在眼睛上便和她記憶中的一張側臉重合了
眼前這個人就是許姝
頂着鄭家九小姐這層身份的是竟然是一個已經“死”了人
也只有許姝才能讓老太君忌憚三分,甚至不惜下她的臉面也要順着許姝的心意了鄭大夫人在心裏已經篤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
而剛剛許姝不自己挑選馬車,不是讓自己幫着挑選,就是讓丫頭挑選,不是爲了別的什麼原因,僅僅是因爲她看不見,分不清這些馬車的區別
心裏的疑惑被解開,鄭大夫人卻沒有絲毫覺得輕鬆,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不僅僅是因爲鄭家來了一個日後她的退避三舍的人,而是這個人出現在鄭家的時機和原因讓她禁不住的揣摩起來。
一個說出現便出現的人,並得到了老太君首肯的人,只有可能是從那個地方來的了老太君對那個進了宮的女兒可是言聽計從的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輾轉從宮裏送到鄭家,究竟是爲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