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不知道新帝的心思究竟如何,且傅太后和貞太妃不合的傳聞也早已人盡皆知,是以禮部遲遲沒有給出個章程來,傅家和齊家都緊盯着禮部,連鄧家也跟着來摻和一家,一時間簡直熱鬧至極。
周謹爲此煩悶不堪,實在是不想再爲這些事所困頓了,他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見到許姝了,心裏的思念已經氾濫成災了,趁着一堆老頑固的大臣爲了幾位“太后”的事爭吵不休,自去尋許姝去了。
秦先生剛給許姝換了藥方,跟之前的藥方不一樣,之前許姝治眼睛的時候吃了藥只覺得睏倦嗜睡,這一次雖不覺得睏倦,但是卻疲憊不堪,整個人無力的很,想要闔眼睡去,卻又睡不着,成日裏只能躺在榻上發呆,好在視力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能夠透過窗扉看到窗外隱約開始萌芽的春光,這才覺得也沒那麼無趣了。
光禿禿的樹枝還未來得及長滿綠意,只略萌出了幾個嫩嫩的芽兒來,許姝無聊的數着那樹枝上是否又長出了新的萌芽,突然身後一陣細碎的氣流拂過,許姝懶懶的回頭,就看到周謹又從後門進來了,淡笑道,“你怎麼來了”
周謹坐到許姝身邊,伸手在許姝眼前晃了晃,許姝輕輕拂開,眨了眨眼睛。
“聽秦先生說你的眼睛好的差不多了”
許姝微微頷首,“還喫着藥呢,所以覺得有些疲倦”許姝懶懶的翻了個身,連坐起來的打算都沒有。
周謹心疼的替許姝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許姝身體羸弱,又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實在是令人心疼,“你就好好歇着,身子要緊”
“嗯再過幾天你就要登基了,今天怎麼還有空出來”
“怎麼都這麼久沒見到我了,就不想我嗎”周謹笑着拿過許姝喝了一半的茶喝了一口。
許姝淡淡看了周謹一眼,忍住了奪回茶杯的衝動,而且雖然周謹臉上帶着笑,可是眉梢卻帶着一絲煩躁。
“別鬧了,說正經的,你來找我是有什麼煩心事吧”
“算是吧”周謹放下茶杯,“是關於貞太妃的事”
許姝目光一閃,瞬間明白了周謹爲難的事是什麼了,“是爲了你登基之後的冊封一事吧”
“嗯”周謹想到這事兒,就覺得頭疼,“其實我並不想”
“你不想貞太妃被冊封爲太后”
“是”周謹頗爲痛苦的搖頭,於理貞太妃當封,可是於情周謹真的不想
“你也是爲了她好”這種時候也只有許姝才懂周謹了。
貞太妃與太后不合多年,貞太妃一旦獲封則會搬入宮裏,與太后朝夕相對,矛盾只會越積越深,太后只會越發的容不下貞太妃,而太后在後宮多年,勢力龐大,貞太妃卻孤身一人,無所依靠,太后想要加害貞太妃簡直易如反掌,周謹就是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所以才遲遲的下不了決心。
雖然周謹一出生就被過繼給了太后,可是在柔然十幾年的朝夕相處,是貞太妃護得年幼的周謹周全的,柔然人粗獷不羈,出生世家,長於香閨的貞太妃爲了和柔然人周旋,逐漸開始潑辣不講理,市儈而又庸俗,明明比太后小了好幾歲的貞太妃和太后站在一起,看上去卻老上許多,如果可以,誰不想錦衣玉食一生呢貞太妃爲了周謹付出了前半生,可是周謹卻不能用後半生來回報她
“那你有沒有想過,其實貞太妃並不在意這些,甚至,她並不想要這些呢不然,去年太后要將王府裏的女眷接進宮時,她不願意一起去呢”
“她是不想我爲難我一直都知道,她知道我不喜歡那些女人,只要有那些女人在,我就不會回王府,我就不會見她,就不會讓太后不高興”逐漸長大的周謹漸漸領會到了貞太妃的用心,也順應貞太妃的心意逐漸與之疏離,可是骨子裏的血緣卻是割捨不掉的。
貞太妃越是這樣爲周謹着想,周謹就越是覺得愧疚,“你說我該怎麼辦許姝,我該怎麼辦呢”
“與其在這裏問我,倒不如去問問貞太妃本人”
周謹搖頭,“如果我去問了,結果一定會像你說的那樣,她一定不會願意的而且如果我這麼做了,她心裏一定很難過”
“那你會下這道旨意嗎”
“會”周謹點點頭。
“何必呢”許姝皺眉,“哪怕明知道結果,你還是這麼做嗎”
“至少我能讓她知道我的心意”
“心意心意,是心裏的意義,又何必執着於一定要說出來呢”
“如果不說來又怎麼會讓別人知道呢”
“拘泥於形式”許姝輕輕嗤了一聲,“明知道貞太妃並不適合生活在宮裏,又何必強求呢這麼做是害了她”
“可是如果不加封,不僅會讓她失落,也堵不住天下悠悠衆口呀”
“衆口難調,你終歸堵不住所有人的嘴的,你要做的只能是問心無愧”
“我”
顯然,許姝是傾向於不加封貞太妃的,理智告訴周謹許姝是對的,可是這些虛名卻是周謹唯一能報答貞太妃的了。
“太子,禮部尚書有急事上奏”李奇突然出現在了門外,周謹大白天不在宮裏,肯定就是來了許姝這兒了。
“去吧看來禮部那邊已經有了章程了”
周謹幽幽吐了口氣,“我走了可能要再過幾天才能來看你了”周謹再來的時候就要換一個身份了。
周謹離開良久,許姝也嘆了口氣,喚人來更衣,“玉珠,陪我去一趟平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