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大型漁船行駛在海面上。
水手們相互問候着,從船艙中拖了一個人高的金屬鳥籠出來。
鳥籠外面罩了黑色的布,將它包裹得嚴嚴實實。
沉重的分量要好幾名水手才能拖動。
他們分工嫺熟,很快就把鳥籠拖到船頭,掛在了早就準備好的掛鉤上,纔將鳥籠上的黑布揭開。
鳥籠裏蜷縮着一個皮膚慘白,常年缺少光照的人。
光線的突然出現讓他將自己縮得更緊,好一會才擡起頭。
籠子外的水手中吹了聲口哨,盯着籠子裏的人咧嘴而笑。
籠子裏的人卻連一絲表情也無,旁人的言語和目光無法給他的內心帶來任何觸動。
海風吹拂的時候,還能看見他耳邊震顫的絨羽,顯得極爲突兀。
隨着掛鉤繩索的收緊,鳥籠越升越高。
等到鳥籠升到漁船最高點後,鳥籠裏的人目光空洞的看着盤旋在天空中的海鳥,緩緩張開口唱起歌來。
沒有任何歌詞,僅僅只是非常乾淨的聲音,隨着海風的吹拂一同遠去。
他的聲音好像傳了很遠,好像消失在風裏。
不可否認,這確實是極爲悅耳的歌聲。
但是……
這是沒有任何靈魂的歌聲。
跟了這艘漁船好幾日的白餘,很奇怪自己會給出這樣的評價。
明明是非常好聽的歌聲……
不論是放在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白餘都覺得很好聽。
可他就是覺得在這樣的歌聲中,少了最重要的名爲“靈魂”的東西。
所以不論鳥籠裏的人唱多久,都不會有鳥兒多看他一眼,也不會有人爲此感動。
這是白餘身爲人魚的直覺。
從他第一次看見鳥籠裏的人被掛到漁船半空,第一次聽見鳥籠裏的人歌唱,便有了這樣的評價。
但是顯然,那羣站在甲板上仰頭看着鳥籠中人的水手們聽不出來什麼叫做“靈魂”。
“不論聽到多少次,都覺得很好聽。”
有水手如此感嘆。
“確實很好聽,可惜這隻鳥活不久了。”
“基因改造之後的‘鳥’都能唱得這麼好,真不知人魚的歌聲能好聽成什麼樣。”
“啊……想聽人魚唱歌?可不容易。”
水手們的交談聲,順着海風吹拂,傳入白餘耳中。
白餘之所以會跟着這艘漁船,不僅是因爲漁船不幹正事,吊了個鳥籠在半空,讓裏面關着的人唱歌。還因爲他們提到了人魚。
這艘漁船出海的目的,不是爲了常規意義上的捕魚,而是爲了人魚。
野生人魚在陸地上難以存活,但在大海深處想要見到,也不是那麼難。
想要把野生人魚吸引出來,方法有好幾種。
其中一種便是“好聽的歌聲”。
只是這裏人魚對“好聽”的定義,可能跟人類不一樣。
人類所認爲的好聽,人魚不一定覺得好聽就是了。
傳言中,若是有足夠優美的歌聲能夠打動人魚,讓大海中的人魚浮出水面,運氣好的話,還能聽見人魚歌唱。
因爲這個傳言,有不少人類在海上游玩時,都會一展歌喉,希望可以吸引野生人魚出現。
但是水手們自認爲帶來的“歌者”跟普通人不一樣。
這是一個經過了基因改造的存在,他的歌喉無可爭議的美麗動聽。
在事情發展到如今這種情況之前,籠子裏的“鳥”可是爲他們連見都見不到的大人物歌唱。
然而入海十數日,在遠離陸地、人魚可能會出現的海域來回遊蕩,籠子裏的“鳥”也整日不停的歌唱,他們卻連人魚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也許是因爲當人魚在大海中的時候,我們沒有辦法偵測到?”
有水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是人魚出現時,起碼我們可以用眼睛看見。”
“錄像設備也可以。”
“他們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水手們紛紛發言。
“也許我們應該採取其他方法?”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依舊一無所獲,老闆肯定會很生氣。”
“那也要老闆還有精力來生我們的氣,畢竟那位計佩霖先生可不是好招惹的。”
計佩霖三個字的出現,讓原本想要沉入海中的白餘再次揚起頭來。
誰能想到,他竟然能夠從一羣水手的口中聽見計佩霖三個字?!
“聽說那位計佩霖先生現在特別喜歡白色的人魚?”
“我從我大舅的二姑的朋友的小姨子那裏得到的消息,現在的上層圈子裏是有這種說法,也不知道是被誰傳出來的。”
“前一段時間那位計先生不是失蹤了嗎?還傳言他死了?”
“那一段時間可是真熱鬧……”
“不過後來計先生不是又出現了嗎?”
水手們嘰嘰喳喳說了會八卦,聲音越壓越低,有人瞥了眼駕駛艙的位置趕忙站直身子,“我們就是打下手的,老闆讓我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其他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
其他水手也看了眼駕駛艙,再次恢復了嘻嘻哈哈的模樣。
“是是是,有錢賺他不香嗎?”
“賺錢賺錢,再不行就把其他方法拿出來。”
船頭說着八卦的水手們恢復了平日裏的閒散模樣,不再交頭接耳。
不過白餘也大概明白了,爲什麼這羣人會出現在這裏了。
這羣人的老闆,想要抓一條野生人魚,最好是白色的野生人魚,然後送給計佩霖。
更加具體的東西,包括背後老闆的信息和操作,這羣水手也不知曉。
他們只是“打下手”的罷了。
但是從他們的交談中透露的信息已經足夠多。
如今是計佩霖把白餘第二次放生的半個月後。
到現在爲止,白餘都沒想明白。
計佩霖會接連兩次放生自己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爲什麼計佩霖會變成小計?
也沒想好之後想再上岸的話得怎麼整?
怎麼才能順利找到計佩霖等等。
邊喫計佩霖給他的零食大禮包邊想;
邊在遺棄的小木船上曬太陽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