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妮絲的十指在虛擬鍵盤上不斷舞動。那雙銀灰色的機械質眼瞳以呼吸的節奏微微發亮。
她用顫抖的手指摁下確定鍵。
嗡——
在她腦海深處閃過一絲奇妙的嗡鳴。隨後,她終於停止了莫名的抽搐,但額頭還是在不斷滲出細小的汗珠。
“修復……沒有完全結束。”傑妮絲皺着眉,似乎在忍受着某種痛楚,“由於數據庫變動產生的邏輯謬誤已被糾正。可是,內置系統的運行狀況並未恢復正常……”
亞寧有些無語。聽她的語氣彷彿是在修一件壞了的機器。
而周影卻在一邊收拾着自己的工具和機甲,回頭,用略顯冷漠的表情說:“你自己都沒法將系統修復,更別說是我們。你還是踏踏實實向上面報錯。繼續耽擱在這裏,你的身體會出什麼‘故障’,我們誰也猜不到。”
傑妮絲輕吸一口氣,此刻的她已經恢復了之前極致冰冷、極致理性的氣質:“我不能離開。團體賽還沒結束。”
“你的機甲都已經被人破壞了。”周影輕輕冷笑,“還能有什麼辦法?我可沒有憑空給你變出一臺機甲的能力。”
“是帝國的岑月淮。”傑妮絲閉上眼,“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她的精神力在相當短的一段時期內暴漲,精神力的餘波影響到了我……”
“一次精神力暴走,就把你給搞短路了?”周影問道,“那些系統設計者沒有考慮過你可能會面對精神力暴走的對手嗎?”
傑妮絲擡頭,語氣還是有些細弱:“這些問題,系統設計者有提前考慮過。但軍部只採集過聯邦人種精神力暴走時的數據,而帝國方面的數據還是一片空白。其次,我不得不承認,我身上的系統確實存在缺陷……”
“在岑月淮精神力暴走的瞬間,我的系統受到了極大衝擊——接下來的戰鬥裏,我已經無法再使用精神力。但系統的計算力仍在,我可以作爲輔助,爲你們提供決策建議。”
“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倒是客氣了很多。”周影笑着說,“不再搶着做指揮了?”
傑妮絲沉默。
現在是她求着周影繼續比賽。
“……我已經失去了機甲,而我方的戰力不如對方。這注定是一場苦戰,但我們仍有希望。”傑妮絲斬釘截鐵地說道。
周影微微挑眉,單膝蹲下,認真地注視着面前的傑妮絲:“你不如用你的強大的計算能力推演一番,我們能贏這場團體賽的概率是多少?”
傑妮絲銀色眼瞳中流光一閃:“百分之零點七。”
亞寧:“……”這可能性不是已經低到可以忽略不計了嗎!
周影不鹹不淡地說:“嗯,百分之零點七。你既然知道這個結果,那還堅持繼續這場比賽?”
“這個數據不是最終結果。”傑妮絲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十分清晰,“根據系統對地圖的分析,接下來地圖內的建築還會出現一定程度的變形。只要我們利用好這點,勝率還會持續拔高……”
傑妮絲扶牆站起來。
她眼中閃爍着風暴般的雪點,身上還連接着幾根電線,後頸露出的電子紋路熒熒閃爍。她身上的接口——也是傷口,隨着她的動作滲出幾滴殷紅的血液。
“說得好。”周影爲她鼓掌兩聲,隨後不陰不陽地說道,“不過,希望你轉告軍部的人一句話——能不能把你身上錯漏百出的系統給修好?不然我們再掙扎,那也是自取其辱。”
傑妮絲蹙起眉頭,警告周影:“這句話我會當做沒有聽說過。你是聯邦中央軍校的學生,現在也是軍部的一員。”
周影沒有搭理她,反倒是將視線瞥向建築樓外。
“那邊還有兩個盯梢的。”周影問道,“你打算怎麼解決?”
傑妮絲銀色的眼仁一轉:“引他們前往合適的地點。”
說着,傑妮絲分享了幾個座標。
“根據系統的分析,這幾棟大樓中應當還有隱藏的機關。”
在比賽開始之前,地圖的角落曾經顯示過一行小字,表示場內的建築可能會隨機出現移位和顛倒。
其實這裏頭有些學問。
他們其實在軍校裏見過類似的變形場地——有些建築的變形依靠底層機關,等待着被人觸發。
爲保證改變地形的效果,這些機關往往需要精密的設計。只要掌握這些建築的變形規律,他們就能運用規律反制敵人。
而對於傑妮絲而言,解析這些建築的變化規律簡直不要太簡單——
只要能讓它們動起來!
“我們沒有和對方正面對抗的實力,如果採用奇襲戰術,他們兩人之間互相馳援,我們也很難佔據上風。所以,要想個辦法把他們倆給分開……以目前的情形,我們無法用火力把他們隔開,必須誘敵。”
“我去試試。”
通訊頻道里突然傳出周嵂的聲音。
周嵂原本在隱匿處警戒,但一直沒有關掉通訊。他雖然沒有開口,但把周影那邊發生的事情聽得一清二楚。
“我和你一起去。”亞寧回到了自己的駕駛艙,“既然是誘敵,少了誘餌怎麼行?”
……
周嵂這邊絞盡腦汁想着誘敵,但紀雅和西諾此時根本不急着追擊他們。
他們很清醒。
聯邦隊伍裏的四個選手都聚集於此。只要他們盯牢了人,在他們探頭的瞬間將人劫殺,那比賽就可以直接結束了。
“岑月淮和俞言耗費那麼久的時間,還沒把嚴靜怡給拿下。”紀雅有些好奇地說道,“那個嚴靜怡,真有這麼強嗎?”
“她應該是這屆聯邦新生中的第一單兵。”西諾調整了下自己的槍口,沒有轉移視線——他的狙擊水平一般,必須保持不動,才能保證自己的目標不跑丟。
紀雅:“連殿下都趕過去了。這還沒解決?”
西諾沉默了片刻,把之前他們在無界之城相遇的事情跟紀雅複述了一遍:“總之,殿下碰見嚴靜怡就開始放水,那個嚴靜怡也一樣。上次她們倆打架就打得跟交誼舞一樣,這回說不定只是場景重現——嘿,他們出來了!”
紀雅微微挑眉,望向西諾指示的方向。
銀色的機甲如流星般,從高處一路滑下來。他沒有落在外露的層臺之間,只是以一種詭譎而不可捉摸的軌跡、不管不顧地飛速向前。他身後的機甲推進器隱隱在高頻率震動,冒着黑色的煙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