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今年六歲,按理不應那麼早搬離後宮。但他以想專心於學業爲由向皇帝提出,想提前遷至南苑居住。
皇帝同意了四皇子的遷居請求,並下旨命人將南苑的明儀宮收拾出來作爲四皇子的居所,另賜宮人、內侍若干作爲伺候和服侍四皇子的人。
孟貴妃在福寧宮裏聽到這個消息時,失神了許久,最後吩咐身邊的宮人將四皇子的東西都收拾出來。
所有的真相一說出,孟貴妃就是再捨不得四皇子,也不得不接受母子關係再回不到從前的命運。
而勤政殿裏。
皇帝看着下面低着頭站立着的四皇子,對他招了招手,讓他上前來。
四皇子頓了一會,才邁腳上前走到了皇帝的身邊,輕聲喚了一聲“父皇”。
皇帝看着他,問道:“知道貴妃不是你的生母,心裏不好受?”
四皇子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皇帝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有些憐愛起來,柔聲和他道:“你母妃是昭順宸妃,父皇很喜愛她,你是朕與她的孩子,是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孩子,朕也一向最疼愛你。”
四皇子再次輕輕的點了點頭。
“父皇對你有很大的期望,孟家並不是你的親外祖家,朕當初將你交給貴妃撫養,是希望孟家能擡高你的身份,並讓孟家輔佐你。但孟家在朝中的權勢和威望過大,你可以利用他們,但卻不能信他們,更不能不防着他們,你可明白?”
這一次,四皇子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皇帝再次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些,你以後都會明白的。”
“你雖已經知道你母妃的死與貴妃有關,但也不必和孟家過於疏遠,你如今需要他們,至少表面上還是要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親近。”
接着又摸了摸他的腦袋,最後道:“回去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照舊去上課,別將功課落下了。”
四皇子從勤政殿出來之後,慢慢的往福寧宮的方向走回去。慶元宮就距離福寧宮不遠的地方,走在路上時,四皇子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慶元宮的方向,目光黯淡起來。
身後給他照着路的內侍看了他一眼,又沿着他的視線看向慶元宮的方向,輕聲道:“殿下,慶元宮是後宮的禁地,沒有陛下的允許,是不能隨意進去的。”
四皇子回過頭來,沒有說什麼,重新繼續往前走,然後進了福寧宮。
他看着正殿亮着的燈光,心知孟貴妃此時可能正在等他,但卻仍躲着沒有去正殿,繞着路直接回了東偏殿。
孟貴妃自小將他視如己出,哪怕在他知道這麼多事後,他也做不到恨孟貴妃,但卻也無法再面對她。
過了幾日,皇帝挑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終於讓四皇子從福寧宮搬了出去,搬進了南苑的明儀宮。
明儀宮的一切都有皇帝提前安排,四皇子住進去後,除了因爲認牀有些小小的不習慣,沒有任何感覺被怠慢的地方。
他每日依舊還是上學、下學,只是性子較之以前沉默了許多,三皇子被關禁閉,也再沒有人來挑釁他。
給他們上課的大儒卻很喜歡他現在穩重的性子,撫着鬍子很是滿意的笑着道:“四殿下如今沉穩了許多,這樣很好,殿下應當繼續保持。”
從前四皇子活潑,帶得整個課堂都熱鬧吵鬧起來,那時常常都能將教導他們的老
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現在四皇子沉穩下來後,文華堂上課的氣氛也安靜了不少。
這日散學,孟承雍拉住四皇子,小聲和他說話道:“你如今不和我們一起住福寧宮,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不過他也能理解四皇子要搬出去的決定,心裏很同情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道:“你要是心裏難受千萬別憋着,你跟我說,或者我們比試一場,你把氣發泄出來就好受許多了。”
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對他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和暉兒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四皇子擡起頭來看着孟承雍,心裏彷彿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問道:“雍兒,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和你姨娘長得有些像。”
孟承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點了點頭:“是有些像,比我跟我姨娘還像。那什麼,你母妃……親生的母妃,不是跟我姨娘是姐妹嘛,那你跟她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說着又踢着腳下的小石頭,繼續道:“其實我姨娘挺擔心你,她總是讓我好好照顧你,陪着你。”
四皇子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孟承雍又喊住他:“我們準備散學之後去蹴鞠,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不了,你們玩吧。”
“那要不,我去明儀宮陪你?”
“不必了,我想靜一靜。”
孟承雍只好嘆着氣,看着他走遠。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怎麼能讓他好受一些。
四皇子獨自走回明儀宮,正至明儀宮門外時,看到兩個戍衛的侍衛迎面走來,兩人正小聲的說着話。
“現在衛戍南苑的大人好像換了,換成誰了?”
“新上任的莊虞侯,說起來這位莊虞侯大人運氣也是真好,從前我和他還是同一批新人進來殿前司的,你看我至今連個副都頭都沒有混上,但他自從娶了咱們指揮使大人的女兒,有了岳父的提拔,仕途平步青雲,不過五六年的光景,他便從一個小小的新人躍居爲正七品的四直虞侯了……”
“這不是指揮使大人當年沒看上咱們當他的女婿嘛。要不然,咱們也能平步青雲。”
“你?啥泡尿照照自己長什麼樣子吧,這麼醜誰看得上你。”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向前,直至看到站在那裏的四皇子,先看到他那個連忙扯了扯身側另外一個人的衣裳,然後兩個人趕忙止住了話頭,上前恭敬的給四皇子行禮:“給四殿下請安。”
四皇子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轉身進了明儀宮。
他用完晚膳之後,一個人坐在書房裏,也看不進去書,就呆呆的坐着。
直到夜色漸濃,窗外的月光照進來。
外面有呼呼的風聲,夜風沿着窗戶吹進來,微微掀起了屋子裏的幔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