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補劇本的同時,荀音邀請寧墨燃道:“天色不早了,乾脆在這裏住一晚吧。我想做晚飯,你知道附近哪裏有賣菜的地方麼?”
寧墨燃收起復雜的思緒——作爲一個從十七歲開始拉扯一個軍團的人,他成年以後第一次被別人養!
“當然,我想想……”他道:“這附近好像就有一個小型的農貿市場。”
“那你帶我去,快點!”荀音毫不見外地給他下任務:“倉庫裏有全新的地行車,我去把它開出來,你熟悉伽馬星的作物,幫我列一份採購清單,葷素搭配的那種。”
“晚上請你喫飯!”
說完荀音扭頭就走了。
寧墨燃:“……”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並不討厭。
他認認真真在光腦裏列起了清單。
當天所有住在這附近,休假在家、或是已經退役的遠征軍全都被上將嚇到了。
只見他們從不坐副駕駛,看到誰機甲開得不好就會冷臉上前兇人的上將坐着一輛歪歪扭扭的小地行車,龜速前進。
最可怕的是他不但不兇,還春風化雨般安慰駕駛位上的荀大師:“不要急,你第一次接觸地行車,能開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荀音:“我也這麼覺得!”
地行車和機甲一樣,都是用精神力輔助手動操作。
荀音努力適應新的操作方式,許下願望:今天開地行車,明天就開機甲!
“噗嗤。”距離他最近的菜攤攤主忍不住笑出了聲。
荀音看向那個十七八歲的小年輕,對方戴着一頂草帽,幫躺在後面靠椅上的鬍子大叔收錢。
大叔掀開遮在臉上的草帽,目光和寧墨燃對上,點了點頭,然後蒲扇般的巴掌扇在小年輕頭上,“笑什麼笑?去搬糧食。”
“哦。”
小年輕“嗖”一下攀上旁邊的梯子,三下兩下爬進一個裝滿蔬菜的儲藏室,儲藏室大門合上,下方冒出藍紫色氣流,接着,那坨鏽跡斑斑的鐵疙瘩掀飛身上的稻草,沖天而起。
荀音這才發現那些梯子、儲藏室、鐵疙瘩……都是一臺四四方方機甲身上的構件。
寧墨燃在他耳邊道:“金稻-4型農業機甲,過時70年的老型號了。”
“有眼光。”在他們說話的這點時間裏,鬍子大叔已經手腳利落地裝好了十幾樣蔬菜,放在地行車的後座上。
“就當是賠禮。”他道:“我們家那小子剛從別的星球來投奔我,性子不太穩重。”
荀音搖頭示意不介意,堅持要付錢,鬍子大叔不收。
荀音還要付,就聽寧墨燃叫了一聲:“昆特大叔。”
鬍子大叔哈哈一笑,拍他的肩膀:“寧小子,好久不見。”
原來是熟人。
昆特大叔繞過菜攤,荀音注意到他走路時發出輕微的“哐當”聲,待走得近了,纔看清他的左腿從髖骨以下是假肢,聲音是假肢落在地面上發出的。
寧墨燃介紹道:“昆特大叔,附近最好的機械師,以後家裏的機械有問題可以請他修理,他就住在你隔壁。”
“您好,我是荀音。”
昆特大叔握住荀音的手:“早有耳聞,荀大師。寧小子給我聽過你的音樂。”
他比出大拇指。
被人稱讚什麼時候都是開心的,荀音笑道:“太好了,有機會請您到家裏聽。”
昆特大叔鬍子下面的嘴角翹起,朝旁邊後悔自己沒捷足先登的人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這下寧小子沒理由阻止他們放荀大師的音樂了吧?
昆特大叔不動聲色地給荀音一路上幾次聽到自己音樂的事情找了個補,順便瞄了一眼寧墨燃——你小子還嫩着呢。
就在這時,一大團鐵疙瘩抱着大概十幾噸的糧食,“duang”一下砸回地面上,把平整的地面砸出一個坑。
荀音不由想,還好這農貿市場的地面是土壤,不然要是硬化路面……
他還沒想完,機甲下面應該是雙足的位置噴出一大團火焰,“轟”一下把地面給燒硬了。
接着這火焰還要順着機甲的雙腿向上燒,而且眼看就要燒到雙手抱着的糧食。
昆特大叔的臉色變了。
他猛地一拍前方的菜攤,只見菜攤下面的那輛平板小推車直立起來,下面冒出兩條腿,上面向四周延伸,車身的每個部件都移動位置,變形成一個四米多高的機器人。
它擡起兩隻手臂,顯示屏的位置閃爍紅光:“發現火情,發現火情,開始處置。”
機器人的兩條手臂擡起,從裏面噴出白色的乾粉,“轟”一下把鐵疙瘩裹成了一個白色的麪疙瘩,還沒燃起的大火自然也被撲滅了。
昆特大叔手一伸,飛快爬到三米多高的駕駛艙外,那條金屬製作的假肢一點都不妨礙他的行動。
他把駕駛艙的門拉開,從裏面拽出一個拼命咳嗽的小年輕,衝他大吼道:“卡圖昆特!”
“我說了多少遍,不要亂動機甲裏的任何按鈕!”
名叫卡圖昆特的小年輕蔫噠噠的,自己臉上也撲了一層白粉,他胡亂抹了把臉,喊道:“誰會把火焰噴射器裝在機甲的腳上,還放在動力鍵旁邊?!”
他只是想給大言不慚的小白臉耍個帥,結果……
對着滅火機器人鋥亮的面板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成了小白臉,卡圖昆特羞憤欲死。
他親爹把小夥子拎起來檢查了一遍,發現除了自尊心之外沒受什麼傷害,於是鬆開手,讓他從四米高的地方自由落體。
“啊啊啊啊!”
在卡圖昆特的慘叫聲中,昆特大叔淡定地回答“誰會把火焰噴射器裝在機甲腳上”這個問題:
“我。”
昆特大叔理直氣壯:“在行軍途中順腳用機甲烤個肉什麼的,是你們這羣小年輕理解不了的浪漫!”
卡圖昆特:“……”
這時他看到自己瞧不起的那個小白臉和旁邊一個不是那麼瘦弱,但還是又白又高又帥的小白臉竊竊私語,沒好氣地問:“你們在說什麼?”
荀音臉都不擡:“放心,沒笑你。”
耳邊響起賣菜的大叔大爺大姐大嬸們看好戲的笑聲:
“小卡圖還是那麼有趣。”
“是啊是啊,開個機甲差點把自己點上天這種事,呵呵呵呵。”
卡圖昆特臉漲得通紅,大聲道:“那你、你們在說什麼?”
荀音:“我問他,這個順腳烤肉他會嗎?”
寧墨燃當然是會的。
他拎小狗崽一樣把卡圖昆特往昆特大叔那裏一拎,自己爬上金稻-4。
卡圖昆特見機甲艙門在自己面前合上,大聲道:“喂,這個機甲裏面的設備比現在的機甲落後,還被老頭子瞎改造過,你不要亂按啊。”
昆特大叔又呼扇了一把他的狗頭:“閉嘴吧你。”
巨大的鐵疙瘩亮起顯示屏,隨後,它活動了一下身體,像是活過來一樣,繞開面前的障礙,走到荀音面前,俯身,對他伸出了手掌。
卡圖昆特驚呆了:“這種過時的傻大個能做出這種精細操作?”
四周的大叔大爺看小傻子一樣看他——當然,你當那是誰?那是整個遠征軍裏機甲操作水平最高,十七歲就敢單挑蟲母護衛的男人!
荀音站到機甲的手掌裏,被它捧在胸口,居高臨下地俯瞰整個農貿市場。
寧墨燃的聲音從機器中傳來,帶上一絲金屬質感:“想烤什麼,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