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街上人潮擁擠、摩肩接踵,不時有馬車轔轔經過……然後,被堵在了路中央。
“一看就是第一次參加收徒大典。”四方街上的老住戶笑着對那些馬車指指點點。
荀音一大早便醒來,催着寧墨燃收拾起身,等打開門,就見此次帶來的十幾名學生一個不落地等在外面。
“荀老師!”他們打了招呼,互相看看,眼中都是掩飾不住的激動,更明顯的是眼下兩道青影。
修仙誒!學生們激動得昨晚一夜都沒睡着。
“走吧!”荀音一揮手。
學生們看看他的方向,“老師,下樓的路在這邊,那邊是窗口。”
荀音回頭:“……你們還真想和他們一起擠?”
那當然是不想的。
“跟我來!”荀音大手一揮,從空間鈕中取出一物。
凌雲閣。
雲端漂浮着六七艘樓船,荀音那天見過的幾位女修正站在天音閣的樓船上,笑看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羣。
那一個個黑壓壓的頭頂挨在一起,像是一羣螞蟻。
“雖然已經經歷過多次,可每次旁觀這躍龍門大典,依舊覺得震撼不已。”
“你我也曾是這些人中的一員,若非僥倖得了仙緣,恐怕也和他們一樣在塵世間沉浮。”
一聲長嘆:“仙道之下,凡人皆爲螻蟻……”
“那可不一定。”一道清亮的女聲打破二人談話,兩位女修回頭一看,行禮道:“閣主。”
岑仙子從船艙中走出,溫聲道:“世間的道有千萬種,稱不上孰高孰低,你們覺得凡人壽命百載,無法修行,便覺得凡人不幸,又焉知凡人不能用這短短的生命創造出不亞於修行者的成就呢?”
“修士有修士之機緣,凡人有凡人之志向,縱使無法攀登仙途,也未必就不是圓滿的一生。”
兩位女修連連告罪,卻被岑仙子看出心中並不那麼認同,她寬容地笑道:“無事,不怪你們,我也是這次閉關時纔想通這個道理的。你們現下無法理解,是因爲太年輕,待到你們親眼見過……”
“什麼?”
“你們小師叔……”岑仙子發現兩名徒孫心不在焉,停頓了一下,這才發現她們剛纔的疑問不是針對自己。
她順着徒孫們的目光看去——
“…………”
擁擠的大街上,一架探索者viii號空梭在空中靈活地飛行,它身後還跟着四架其他型號的空梭,排成了雁翅陣型。
岑仙子卡殼了一下,道:“……那就是你們小師叔,一個凡人。”
至少目前是。
街上的行人哪見過這種不明飛行物,連擠向凌雲閣的步伐都停下了,紛紛對着天空指指點點,要不是沒有照相機,肯定是一片拍攝“我與空梭”的閃光燈。
徒孫們:“…………”
就……敬畏之中,又有點幻滅。
待看見一個人從飛梭中彈出,用巨大的鋼鐵甲冑包裹全身,然後從面部的擴音器中喊:“挪車一百,順風車三十”時,她們:“………………”
更幻滅了。
忍不住回頭看師祖的表情。
岑仙子臉上居然浮現出笑意:“好熟悉的感覺。”
巨大的機甲拎起兩輛馬車,身上還掛了四輛,把它們輕巧地放在凌雲閣下方的廣場上。
它攤開手掌,從肩膀上有序走下了十幾個人,把靈石放在機甲掌心。
機甲:“謝謝惠顧。”
駕駛機甲的人自然是寧墨燃,他拉完了一趟客,很快回去拉第二趟。
荀音和弟子們用空
梭在上方維持秩序:“不要擠,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寧墨燃:“…………”
對於荀音不忘初心,走到哪都記得搞錢的精神,他當然也是早就已經習慣啦!
城主府。
姜遠鏡還在牀上就聽到了外面街上傳來的喧囂。
他起身,攤開手讓下人給穿衣。
身爲城主府的少爺,他自然是不用去和外面那些平民一起擠。用過早膳後,姜遠鏡去書房敲了敲門:“堂兄可在?”
姜遠山走出來,見他穿戴齊全,點頭道:“走吧。”
“等等。”姜遠鏡腆着臉,向身後道:“都出來!”
幾十個護衛、侍女排成兩列,對姜遠山行禮道:“見過少城主。”
姜遠鏡:“聽說堂兄向鳴鸞長老借來了飛鸞寶車,我就想……帶他們一起去收徒大典。”
“胡鬧!”姜遠山斥責道:“借車是爲了讓你早些拜入師門,也好在長老們面前湊個眼緣,帶一羣下屬去有何用?”
姜遠鏡卻還未放棄,義正言辭道:“收徒大典會被水鏡收錄,全城百姓都能看見,我不帶他們從旁喝彩,豈不是墜了我們城主府的聲勢?”
姜遠山:“…………”
“哥~爲了這事我已經讓他們排練一整天了,你就幫幫我吧!來,給大公子展示一個——”
“二公子天資神武,馬到功成!仙途通達,必勝必勝!”
“…………”
在堂弟的軟磨硬泡和護衛侍女們齊刷刷的喝彩聲中,姜遠山頭疼地按了一下太陽穴,妥協了:“行,你帶就帶吧,別做什麼出格的事。”
“那沒問題!”姜遠鏡美滋滋道:“哥你放心,我今天一定讓城主府二公子的名號成爲整個碧梧城最響亮的存在!”
兩排綵鸞拉着華麗的寶車從天空掠過,身姿輕盈而優美。
綵鸞罕見,寶車更是鏤金錯彩、珍貴不凡,若在平時定會引人側目,但不知爲何,在它經過的街道上,路人只是匆匆朝投來一瞥,接着就一窩蜂向前方擁去,活像前方有什麼比寶車還令他們在意的東西。
不應該啊?
爲了這次驚豔亮相二人做了不少準備,卻沒收到應有的效果,心中不免一頭霧水。
“難道是他們不識貨?”姜遠鏡問。
頭上被姜遠山拍了一下——
“說什麼蠢問題。就算百姓們不清楚綵鸞寶車的價值,難道他們沒長眼睛,看不見它會飛?”
這年頭,能飛在天上的寶物是很難得的,誰不想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呢?
綵鸞輕盈地側身,帶着寶車繞過一個弧度,轉入四方街。姜遠山和堂弟二人自小在碧梧城長大,對這裏的街道很熟悉,自然知道轉過四方街就到了收徒大典舉辦的凌雲閣。
他們舉目遠望,沒等看見各大門派的仙船,先瞳孔巨震了一下。
“哥,這是什麼?”二人震撼地望着一大羣在天空中飛來飛去的鐵疙瘩。
——有梭子形的,還有人形的,一個個靈活無比,比他們乘坐的綵鸞寶車還靈活!
姜遠山也不認識,但又不願意在堂弟面前露怯,於是假裝思考了一下,篤定道:“一定是某位煉器大師的最新作品。”
“哦,看樣子就很貴。”
“沒錯,不知我再修行多少年才能買一個。”
就在堂兄弟二人把話說完之時,空中那些梭子形的鐵疙瘩突然一個急墜,拉出一個v字形弧線,之後又在空中穿花蝴蝶一樣飛來飛去。
下方的百姓紛紛拍手叫好,兄弟倆也羨慕地看直了眼睛——這樣速度、凌厲、靈活兼備的座駕,誰不想擁有一個呢?
梭子們恰好懸停在綵鸞寶車的上方,接着,從鐵疙瘩中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有錢的捧個錢場,有人的捧個人場,特技飛行100靈石一次,概不賒賬。”
姜遠山、姜遠鏡:“…………”
昂貴?
“哥,我也想去坐一回。”姜遠鏡瞬間覺得自己屁股底下的綵鸞寶車不香了。
現在他倒能瞭解爲什麼剛纔那羣人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要是他能操縱這法器在空中自由飛行,他也瞧不上彩鸞寶車。
然後頭頂就被堂兄拍了一巴掌。
“打我幹嘛?”他嘟囔道:“100靈石一次,瞧不起誰啊?”
他看見城中和自己不對付的幾個公子哥兒都帶人去坐了。
就在這時,空梭懸停到下方,側門打開,姜遠鏡看見裏面的那張臉,突然“咦”了一聲:“這不是我那天遇見的乞丐麼?他怎麼在法器裏?”
“……等等,這法器是他的?!”
想到自己因爲乞丐丟的臉、受的罪,姜遠鏡氣得牙癢癢。他也不提花錢坐空梭的事了,捏拳道:“沒關係,雖然我們的車雖然沒他們的豪華,但我們人多,到時候用聲勢就能壓倒他們!”
說罷他讓下屬們又溫習了一遍“二公子天資神武,馬到功成!仙途通達,必勝必勝!”的口號。
聽着響亮的口號聲,姜遠鏡露出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