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這一頓，就算之後幾天餓肚子都無所謂了！”
聶綰綰眉毛微微一蹙，不着痕跡地問道：“聽你這麼說，你們經常捱餓麼？”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做鐵匠應該挺賺錢纔是，這麼一份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活計，怎麼會讓他們捱餓呢？
秦嬸聞言也很是疑惑，一臉想不通的樣子，“當今陛下興軍力，京城中鐵匠尤其喫香，若是有手藝好的，被工部收編在冊，定是不差一口飯喫的。”
“就算是在稍偏僻點的地方，也不該你們如此落魄。”
秦嬸再一次展露出的，對京城中大小情況的瞭解，讓聶綰綰心裏的猜測又更深了幾分。
不過她面上仍不顯露，依舊假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小三一邊扒拉着碗裏的飯，一邊低低地說道：“我們已經好多天都沒喫飽飯了，先前鋪子裏除了我以外，還有五六個學徒，漸漸地也全跑光了。”
聶綰綰聞言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怪不得，那王家鐵匠鋪的人會欺負到他們頭上。
但縱使心裏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還是跟小三確認了下，“那王家鐵匠鋪又是怎麼個情況？你們如何招惹上的他們？”
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就讓小三心中憤懣不已。
“我們根本就沒招惹過他們，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的！”他眼眶通紅，無比悲憤地說道，“他們不僅想把我們趕走，還讓人砸了爐子！”
“鐵匠鋪沒有了爐子，自然也就沒有收入來源，我跟師傅也就只能……”
說到一半，小三說不下去了，一個勁兒地坐在那抹眼淚。
白芸瀟剛好走進來，聽完這些話後簡直怒火中燒，“好一個趁人之危的小人！真沒想到，那王家鐵匠鋪都是這樣的人！”
“我現在就去修書告訴父親，讓他把這些人通通趕出去！”
這堂堂知府家的千金小姐，如今生起氣來，竟是連平時的溫婉形象都不顧了。
屋子裏幾個人都被嚇了一跳，但同時也對這位白小姐稍微改觀了些。
“這件事急不得，要是貿然把人趕出去，怕只會落人口實。”聶綰綰搖了搖頭，神色有幾分不太贊同。
白芸瀟如今冷靜下來後，想到自己方纔衝進來時的模樣，臉頰不禁微微紅了紅。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昏迷的郭師傅傅終於醒了。
“咳咳……郭笑，你過來。”郭師傅傅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有點不甚清晰。
郭笑，是小三的全名，因着是三徒弟，平日裏便叫着他的小名，郭笑第一時間聽見了師父的聲音，忙不迭放下碗筷衝了進去，“師傅，你可算是醒了！我還以爲您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的身子骨還硬朗着呢，哪有這麼容易死。”
郭師傅傅捂着嘴悶咳了一下，臉色還是有些發白，嘴脣更是乾裂得起皮，“你剛纔去哪了？怎麼嘴角沾着飯就進來了？”
本以爲他是隨口一問，郭笑想也不想便回道：“師父，是聶姑娘救了我們，不僅如此，她還給我做了飯喫！”
“等你養好了身體之後，我們就回去東山再起！”
面對自家小三的一腔熱血，郭師傅傅顯得尤其的沉默。
等師徒二人差不多說完話時，聶綰綰才端着飯菜走進來，“郭師傅傅，醒了就先來喫口飯吧。”
郭師傅傅身上纏着一圈圈的布條，腹部往下一道裂口尤其嚇人，但這些都已經被聶綰綰好生處理過了。
只要再堅持用藥一段時間，相信很快就能好起來。
可郭師傅傅卻沒有拿起桌上的飯菜，而是扭頭對着郭笑說道：“你去別處討飯喫吧，我這是收留不了你了。”
郭笑瞳孔猛的一下放大了幾分，神色震驚不已。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回過神來，聲音嘶啞地衝老師傅喊道：“不！師傅，我是不會走的！”
“我從小被你撿回去養，心裏早就把您當做親爹了，你休想讓我離開！”
看着自家徒弟執着的眼神，郭師傅傅幽幽地嘆了口氣，“爐子已經讓人給毀了，還咋打鐵？”
“你在我這學了不少手藝，離開後去別處也能過得很好，何必跟我一起熬日子呢？”
郭笑不說話了，悶頭一個勁兒地抹着眼淚。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間無比沉重。
聶綰綰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幕，見兩人都不說話了，這才緩緩開口道：“若是我能弄到鐵礦，老師傅你願意重新開爐打鐵麼？”
郭師傅傅猛的擡起了頭，眼裏閃爍着一股亮意，卻又不敢確定，“小丫頭，你真能弄來鐵礦？你該不會是蒙我的吧？”
見老師傅不相信自己，聶綰綰也不惱，而是微微一笑，把準備好的計劃跟他捋了一遍。
“其實我已經去找過知府大人了，我要開作坊做喫食，需要一批鐵具，他答應爲我弄一些鐵礦來，這事你們不用操心，白伯父說了，等玄明關的戰事明瞭，民用鐵礦短缺的事應該就會有所緩解，到時候便有鐵礦流出了。”
“知、知府大人？！當真是知府大人放話了？”郭師傅傅瞪大了雙眼，眼底頓時閃過一抹亮意。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的手藝原本是縣城裏最好的，但因爲長期被王家算計排擠，又趕上鐵礦短缺的時候，這纔有了這次的滅頂之災，若是可以，他只想安安分分地打鐵，一件一件地打造出他滿意的鐵器……
想到這，郭師傅看向聶綰綰，眼中閃爍着亮光。
先前這小姑娘拿出那些圖紙的時候，他確實是驚豔的，甚至躍躍欲試！可當時鋪子裏的鐵礦便所剩無幾了，得供給幾件農具的訂單，他只得拒絕。
可現在……
“關於煅鐵爐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最近村子裏要蓋阿休家的房子和我的作坊，泥瓦匠多得很，想造個爐子只是說一聲的事兒，縣城裏的王家，我自會幫你們想辦法對付他們，你們只要安心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專心打鐵就行。”
聶綰綰停頓了一下，看了眼郭師傅傅的神情，“如今除了我的作坊需要鐵器，山上開採玉脈的礦工們同樣需要鐵器，往後，若是有空，再打些精緻漂亮的刀劍匕首賣給前來採買玉石的商人，也是一門營收……”
“如此的需求量，單一間鐵匠鋪子或許還忙不過來！”
郭師傅傅眼睛亮了一下後，又很快沉寂了下去，帶着幾分黯然地說道：“你也看到了，現在鐵匠鋪裏救我跟這小子兩個人。”
郭笑也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聶綰綰瞧，同時，也在心裏暗搓搓的期待着。
不知怎麼的，他就有一種預感，跟着眼前這個小丫頭，一定能賺很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