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休駕駛着牛車熟門熟路地停在王三家門前。
今天並不當集又臨近正午，因此王三家所在的街道上人流不算太多。
王三家的大門開着，聶綰綰跳下車，裏邊便走出了個人——正是王三。
“小丫頭？”王三控制着不讓自己露出太過驚喜的表情，故意仗着比聶綰綰長得高裝模作樣地看了她兩眼：“怎麼，你這次又來做什麼？是想好了不籤那什麼合同？”
聶綰綰笑得一臉純良無害，她跟在王三身後進了屋，緩緩道：“合同可以不籤，但公正一定要做。
實不相瞞，我手裏的貨物已經堆積了不少，必須儘早安排人運送貨物，如果這次王三哥還是不願意那我也不強求。”
“你就非做這公正不可？”王三瞪眼道。
聶綰綰頷首：“公正我們雙方來說都是一個保障，所以必須得做。”
王三這回沉默了，微微皺着眉不知在想什麼。
他始終還是拍怕隨便籤了什麼影響自己，可如果不籤，那徐林的計劃必定沒法實行了，到時他還是要遭殃。
跟聶綰綰做什麼公正可能也會有麻煩，但他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王三想了一陣，眉頭越皺越深：“那酬金還是你上次說的那樣？”
聶綰綰點頭：“對，五兩銀子十里路，按送貨距離的遠盡算。”
“行，我答應你。”王三道。
嘴裏說着答應，王三卻沒一點開心的樣子，彷彿他答應下來全都是被人逼迫的。
聶綰綰將王三的態度看在眼裏，不動聲色道：“王三哥，那咱們現在就去官府？”
“那走唄。”反正早晚都是死，王三隻得強迫自己硬着頭皮往前衝。
三人一起到達縣衙，等了片刻就有幾個衙役將他們帶到專門經辦農商雜事的公堂。
公堂內，縣衙主薄端坐於案前。
見聶綰綰一行人進來，主薄眼睛亮了一下，前不久的老鼠藥一案他也在場，直到今日他都記得聶綰綰當時是如何巧辯堵得一幫人啞口無言的。
“聶姑娘，你怎麼來了。”主薄摸着自己稀疏的一簇鬍鬚，笑眯眯道。
聽到主薄跟自己搭話，聶綰綰怔了一下，頗有些意外。她不認得這主薄，不過很快就想到他可能是參與了上次那件案子。
聶綰綰彬彬有禮地向主薄作揖：“見過大人。”
緊接着她直起身向主薄介紹王三：“今日來是想請大人爲我和王三哥做個公正。”
聶綰綰將早已準備好的作坊公章取出交給主薄，說道：“我的作坊需要出售貨物到別地，因此想請王三哥爲貨隊帶路將貨物送到客戶指定的地方。”
“嚯，”主薄驚訝地叫了一聲，“生意興隆啊。”
聶綰綰笑眯眯的，覺得這主薄脾氣很不錯：“那就借您吉言啦。”
主薄脾氣好，辦事也利落，很快就譽寫了三分公證文書。
聶綰綰簽好自己的名字，看向自從來縣衙後就一直沒吭聲的王三。
王三發現聶綰綰在看自己，這纔回過了神。他幾張字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王三看不懂的字跡，更讓王三心煩的是聶綰綰竟然跟這當官的認識！如果聶綰綰故意聯合當官的一起坑他……王三越想越覺得那幾張字上的字跡全都是要喫人的東西。
公堂內全鋪了大理石做的地板，毛筆在地上彈了兩下發出一串短促又清脆的鐺鐺聲。
王三嘴脣一僵，感覺那筆桿打在了自己嘴巴上。
“王三哥，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啊？”聶綰綰將撿起的筆遞還給王三，覺得王三今天的反應很是奇怪。
如果不是上次撞見了王三鬼鬼祟祟地出門，聶綰綰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多想。
可偏偏她撞見了，王三現在還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
“沒有！”王三努力掩飾着自己的慌亂，咬牙道：“我就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我有點……有點慌。”
主薄聞言道：“不用慌，我們這都是奉朝廷律法辦事，最究竟公正，所以你放心嘛，只要你不做觸犯法律的事，大家就都是朋友。”
王三的手又是一抖，非但沒有被安慰道，反而陷入更深一層的恐懼。
倘若事情被發現了，他肯定沒有好果子喫……可他就是被迫受人指使，如果不做徐林就要砍他的手，他也沒有辦法！
王三腦子裏亂得不行。
“王三哥？”聶綰綰
有些擔憂地看着王三。
王三搖搖頭，意識到自己變現得實在太失態了。他定了定神，強迫自己不要亂想，而後心一狠在紙上畫下自己的名字：“好了！”他憋着口氣迅速將紙推回去。
主薄拿起紙吹了追上面還沒幹的墨跡，隨後找出一個印章分別在三張紙上蓋了一個。
“好了，這公證文書一式三份，你們雙方各留一份，官府再留一份備案。”
王三接過公證文書，也不想去看，滿腦子想的都是一定要儘快把事情解決，最好再從這事裏全身而退。
辦好公證書聶綰綰三人離開縣衙，臨分別時，聶綰綰叫住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王三：“王三哥，我這邊很着急，還請你明天早上就到作坊這邊來。作坊在哪裏你知道吧？”
“知道，”王三巴不得聶綰綰趕緊離開，飛快地說道：“我明天會準時到的。”
聶綰綰淺淺一笑：“那就麻煩王三哥了。”
一脫離王三的視線，聶綰綰立刻道：“阿休停車。”
阿休反應很快地將牛車停在路邊，緊接着跟聶綰綰一起藏進了王三家對面的巷子裏。
不用聶綰綰說，他也知道要做什麼。
兩人屏息凝神，然而足足大半柱香的時間過去，王三家裏都沒有一點動靜。
又等了片刻，聶綰綰知道今天是看不到自己想看的畫面了。
“咱們回去吧。”聶綰綰道。
阿休轉頭看着聶綰綰，眼裏有一絲不解：“不再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