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要有多倒黴,纔會在短短不到五天時間裏,經歷這一切?
我的劍,已經佈滿了豁口。
裂紋瀰漫而開。
猶如我的心。
五天前,我和師父一起,以普通人的身份,離開靜湖,離開白頭山,來到了繁華的札幌。
我出生於北海道。
但十歲之前,從未走出過那個小村子。
我記得那是我剛過完十一歲生日的第二天,氣溫很冷,天空很低,雲層很暗,我拖着網,在海灘邊挖蟹。
一個老婆婆走在海邊,黑色的淤泥陷住了她的腿,遠處的潮水正在涌起……
我連忙衝過去,不顧一切地將她從海灘邊,拽到了岸邊的石頭上。
我常年生活在海邊,深知在泥水沙灘中陷足又遇到漲潮,對於一個已經八十多歲的老人來說,是何等的危險。
老婆婆看着我,輕輕地撫摸我的頭髮。
“爲什麼沒有讓我早遇到你啊。”
老婆婆的眼睛裏像是燃燒着火焰,她看着我,聲音帶着漫長的嘆息,還有一絲絲的顫抖。
第三天。
老婆婆出現在了家門口。
早晨的空氣還很冷。
陽光從海平面上照射過來,將家門口的一株福壽草染成了紅色,好像是跳躍燃燒的火焰一樣。
爸爸媽媽,姐姐,還有弟弟妹妹都很驚訝。
我也很驚訝。
因爲老婆婆的穿着非常華貴的衣服,看起來像是那些傳說之中的貴族一樣,珠光寶氣,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她的身後,還站着幾名警察,以及村長。
我以爲老婆婆是來感謝救命之恩的。
如果她能夠帶請我在鎮上的麥當勞喫一頓飯,那就太好了。
“我想要收她爲徒。”
“我是白頭山劍宗的人。”
“他們可以爲我證明。”
老婆婆一句一句地說着。
村長爺爺連忙使眼色,讓爸爸媽媽趕緊答應下來。
爸爸媽媽猶猶豫豫。
他們雖然窮,但並不想賣兒賣女,他們把我緊緊地護在身後,好像怕婆婆上來搶一樣。
還好婆婆很耐心地解釋。
又有鎮上的警察和村長一再解釋,爸爸媽媽才明白,我是去學藝,而且還是很高貴的技藝。
村長的權威性說服了爸爸媽媽。
我記得那個早晨,陽光越來越亮,海面被朝霞染成了紅色,海洋好像是燃燒了起來,小木屋門口的福壽草,一大片一大片變成了紅色……
媽媽說過,福壽草代表着團圓和幸福,還可以召喚幸運。
所以,在離開之前,我摘了一朵福壽草的花骨朵,揣進了衣兜裏。
我想,如果好好照料的話,她在白頭山的湖畔,應該也可以開花的吧?
那個時候的我,從未想過,原來不只是朝霞可以染紅海面,可以染紅福壽草。
鮮血,也可以。
在改名爲山本雅美之後,我一個人乘車來到了禮文島,來到了兒時的小漁村。
雖然我已不是石原雅美。
但我仍然是這裏的孩子。
我改了姓。
但並沒有改心。
當我回到家,並沒有人迎接我。
我有些困惑。
因爲我出發之前,給家裏打過電話。
然後,在老房子門口,我看到了被鮮血染紅的福壽草,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侄兒浩二,看到了姐姐和姐夫趴在門口……
死了。
他們都死了。
我在全家人的屍體後方,看到了一個站在海邊抽菸的男子。
我認識他。
他叫山本環真。
是索隆集團總裁山本喬一夫的兒子。
是索隆集團的執行董事。
也是她剛剛認識的,名義上的……哥哥。
“你來了?”
山本環真抽了一口煙,看向我。
他大約三十歲左右,身形瘦高,身材比例很好,一頭捲曲的長髮,面容俊逸,有一種從影視劇中走出來的男明星的感覺。
記得之前在札幌索隆集團舉辦的酒會上,這個英俊的男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溫文爾雅,言語溫和,如同一個翩翩佳公子。
當時的他,像是一個溫暖的哥哥一樣,對我很友善。
而此時,他站在海風中抽菸的樣子,也很帥。
我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手中,提着一把刀。
刀尖,在滴血。
他掐掉菸頭,海風撩動捲曲又瀟灑的黑色長髮,淡淡地道:“沒想到你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我的好妹妹,不用謝我,有些累贅,你自己不好處理,我幫你處理掉,從今以後,你就是……”
話音未落。
他的頭就飛了起來。
鮮血像是噴泉一樣,從那斷掉的脖頸出噴出,在空中綻開一團團的血花。
那顆英俊的頭顱,在飛起來的時候,還帶着錯愕和震驚。
我拿着他的頭顱,來到海邊那片血紅的福壽草邊,把它們擺在了父母的墳前。
然後,索隆集團、警方和劍宗的追殺,如洪流一般洶涌而至!
“這就是過去五天發生的事情。”
山本環真說到最後,喝了一口水。
李笑非聽完,不由唏噓。
上本家族真的是作的一手好死。
也許是習慣了高高在上左右操控底層的性命,所以居然會覺得,石原雅美既然成爲了他們家的人,就應該徹底和過去告別,她的原生父母就不該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要將這可憐的一家人全部都趕盡殺絕。
有的時候,李笑非真的無法理解這些財閥的腦回路。
白白得到一個劍宗宗主繼承人身份的女兒,藉此機會,絕對可以在未來大展宏圖。
可卻偏偏想要更多。
也許他們並不是很看得起石原雅美,從一開始就把他當做是工具人,所以纔會如此自作主張自作聰明。
權勢者的傲慢啊!
“你想讓我怎麼救你?”
李笑非低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