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做工略顯粗拙,上面雕着的是多簡單的神女簪花的形狀,舊簪雕簪花,只不過寥寥幾個花瓣,但是仍舊有一些脫塵的氣質。p
也不知怎地,雖然這簪子並沒有多麼華麗,但是我看着還是很有感觸,總感覺以前曾經很熟悉。p
二叔卻比我還要激動,他看着那暗淡無光的簪子,眼裏流淌出污濁的淚水。p
“沒想到老夫死之前還能再看一眼霧隱門的宿命之物,當真是老天爺的恩賜。”p
事到如今我對二叔恨不起來,對他說道:“二叔說得哪裏話。”p
他只是苦笑,看了簪子之後,臉上寫着滿足,但是也似乎悲喜交加。我趕忙又出言相勸:“二叔切不可生了不該有的念頭,二嬸還有晉賢的事,說來說去都是你們的家事,和旁人無關,以後常府還有霧隱門還等着二叔你去掌管呢”p
話我也沒法說得太透徹,只希望二叔千萬別有赴死的念頭。p
凡世裏有句話說得很好,人啊,怕什麼,來什麼。p
二叔儼然看破了生死,看破了紅塵萬事的樣子,像是交待後事一般:“我想將霧隱門的掌門之位,傳給秋安。”p
“什麼”p
並非是我沒聽清,而是這二叔的這個決定着實讓我反應不過來。p
滿屋的燭火跳動,二叔正對着我,我看到他身後的影子隨着光亮來回擺動,如之前所見一樣,有如軟紙做的鳶箏,隨擺起來很是鬼魅。p
二叔沒再重複之前的話,繼續對我說:“至於常府,我打算讓晉賢來接管,這麼多年畢竟是我對不起他,我留了他的解藥,相信賀蘭公子能幫我調理好他的身體。”p
“可是秋安還有晉賢,他們都那麼大了,二叔你不和他們商量一下,又怎麼知道他們會願意接受你的安排呢”p
事到如今,我只想盡量的拖延時間,最好是二叔自己能念及身後之事,能夠自己想或者走出這個密室。p
“”p
許久沒有聲響,最後二叔對我笑了一下,眉眼裏都帶着笑:“有你,還有秋安對你的情分,霧隱門交給秋安,我很放心。”p
他話說道這裏的時候,忽然七竅流血,但是身子還站着在原地。p
我知道他自己已然服下斷腸的毒藥,趕緊扶着他:“二叔你這是做什麼,你告訴我解藥,我去拿來”p
他並不聽我的話,連連搖頭,最後輕聲地對我說:“你要小心敬康”p
他二叔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密室的門忽然從外面推開,秋安攙扶着二嬸從外面走了進來。p
二嬸此時已經睜開雙眼,想來是已經被解開五感。p
秋安有些愧疚地看着二叔說道:“二嬸再有錯,她始終是霧隱門的人,也是二叔你的髮妻,所以我便擅作主張,將二嬸帶了來。”p
二嬸走入這密室,看着滿屋的燭火還有牌位十分不自然,但是這些比不上她對二叔的感情,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二叔身邊,跪下來,從我手邊接過二叔,連句話都沒對我說。p
“老爺我來了。”p
二嬸看着二叔的樣子,百感交集,卻沒有掉下一滴淚水。p
二叔在二嬸的
懷裏,一張嘴,便源源不斷地流着黑色的血液:“你還記得當年,我爹還有大哥讓我娶你,我不願意,絕食了好幾日,還自己做主,偷偷地寫了封退親的信送到你家裏,我爹知道了差點沒把我打死,大哥也沒替我求情。”p
二嬸眼裏閃着亮光,向着密室的高出望去,那裏並沒有窗子,但是似乎承載了二叔二嬸許多念想。p
“記得,當初你的那封退親信,讓我在我的家族裏丟盡了面子,我爹要去和你拼命,被我攔下。”p
“是啊,你非但沒記仇,還跑來我家照顧我,我爹本來想讓我自生自滅,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繞過我。”p
二嬸嬌羞地一笑,像是真的過去,如同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p
二叔的臉上笑意也濃:“其實我一直沒問過你,當初爲什麼一點不怨恨於我,反而死心踏地地嫁給我這個庶出的公子,一無地位,二沒天賦。”p
“誰說我恨你,當初我也被你氣得哭了幾日,但是後來我娘勸我,與其終日哭哭啼啼,還不如振作起來,活出個樣來給別人看,你越對不起我,我便要對你越好,這樣你便會一輩子逃不出我的手裏,死後到了閻王那兒,閻王也能幫着我,等到了下一輩子,換成我欺負你一輩子”p
二嬸說得雲淡風輕,話裏話外卻無不是對二叔的一往情深,笑着說起往事,眼裏卻不停地啪嗒啪嗒地掉眼淚,那眼淚晶瑩,滴落在二叔臉上的黑血當中,讓那黑血變淡了許多。p
密室的門留了縫隙,外面的風輕輕地颳了進來,燭火搖搖欲墜,卻並沒有一隻蠟燭被吹滅。p
二叔此時已然到了彌留之際,眼睛已經合上,他的喉嚨裏發出囫圇不清的聲音,細聽過去,我卻只聽到二叔說了一句:“對不起。”p
二嬸輕輕抱着二叔,全然不故二叔現在的狀況,仍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眼淚成串的掉下來。p
“別人都說我傻,但是他們哪裏知道,六歲的時候,我就躲在馬車裏偷偷看到你,那時候我娘告訴我,我長大了要嫁給你,從那時候起,我便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活着最有盼頭的人了。”p
“你別急,這麼些年我都和你過下來了,黃泉路上我可不能讓你一個人走,你要記着,喝了那碗湯之後,你誰都可以忘,你唯獨不能忘了我,下輩子,我在靈山上等你,你要帶着鷺鷥草過來。”p
“”p
二叔不知什麼時候沒了氣息,二嬸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七竅流血,倒在二叔的身上,這夫妻二人便一起赴了黃泉。p
他二人靜靜地躺在那裏,走得甚爲安詳。p
而秋安在我身旁,卻和之前不一樣,不再泣不成聲,相反地是,平靜得異於尋常。p
我想起二叔生前交代的事,便對秋安說:“二叔對我說,將霧隱門的掌門之位傳給你,還有整個常府上下,以後便交給晉賢打理。”p
秋安的臉上,仍舊是平靜地看不出喜悲,也沒有一絲一毫地驚訝:“二叔之前對我講了我的身世,那時候我便知道會有此結果。”p
她忽然轉身,朝着我跪下:“霧隱門新任掌門,拜見玄女母神”p
我趕忙起她,身遭變故的不止是秋安,對於我自己來說,我一時半會兒也有些雲裏霧裏的不清醒。p
“我不在乎這些虛禮,你答應我,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與我生分了。”p
1老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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