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對方偏偏說的是爲蘇青青找醫生。
賀驍頓了頓，到底還是開口，“謝謝。”
什麼都沒有蘇青青的健康重要。
賀老爺子伸手上來，一下下拍着賀驍，“是我做的太少。不然這些年……”
他但凡再用心一點，其實也不會讓這事被隱瞞這麼久。
拍着拍着，賀老爺子突然神色一動，“你這胳膊好些了？”
賀驍這胳膊，如今看着是傷得很嚴重，可，如果不能受力，是傷不成這樣的！
賀驍沉默了一瞬，這才點頭。
“好好好。好好好。”賀老爺子眼睛都更加亮了，他忍不住又拍了拍賀驍的胳膊，“你陪我老頭子坐會。”
賀驍側頭看了門外片刻，還是伸出手，半撐着，扶着人走了進去。
賀老爺子一下子就笑了，眼裏都帶了光。
他拍了拍身邊的地方，叫賀驍坐下。
頓了頓，彷彿陷入回憶，“當初爲了革命，我們情況特殊，所以我和你奶奶將承平寄存在了老鄉家。”
“也就是跟我同姓遠宗的賀老四。”
他救過賀老四。
也信任對方。
那會情況特殊，爲了不叫人知道，根本不敢讓人知道賀承平是誰家的孩子。
戰亂期間，輾轉兩個地方後就再聯繫不上。
一直到和平期間，賀老四去世。
他們也沒有再見。
建國後，賀承平提幹了，剛好也到了做背景調查的時候。
他不出意外，就這麼找到了自己的這個兒子。
可，那時候的賀承平已經結婚生子。
那時候，他夫人，賀驍的奶奶成分同樣不好。
他性格也執拗，所以這十多年，他們的情況也時好時壞。
跟賀承平在一起的時候，並不多。林笑笑的事兒。他也是事後才知道。
之後，他曾經調查過賀家老家的事，都說出了事，洪水衝了。全部淹死在了那邊，老家親戚，賀老四一家沒有一個跑出來。
他們也從來沒想到，裘笍還活着，還一路在逃荒的路上，護住了賀驍。
也沒想到，賀驍這麼頑強，這麼有本事。
看着賀驍，賀老爺子眼裏都是欣賞。
隨後，賀老爺子滿臉唏噓，“是我沒教好他，讓你喫這麼多苦。”
“這也有我的錯。”
當年，如果他能帶上賀承平一起生活，如果當年他能多調查調查，或許都不會有這麼多事。
賀驍只沉默着坐在旁邊。
賀老爺子又看了門外的賀承平一眼，這纔看向賀驍，頓了頓，道，“我已經讓人去調查你的事了。”
“我知道這事跟林笑笑脫不開干係，可，現在時間太久遠了，怕是說不清了。她說只知道這邊有個遠房親戚。”賀老爺子頓了頓才道，“你知道林笑笑是誰吧？
“二十年前，洪水消的息傳來之後，承平就跟林笑笑結了婚，還生了一個女兒。”
賀驍只是盯着自己身前那一片地面的樣子。雙拳放在膝上，始終沒有開口。
賀老爺子嘆氣，“林笑笑說，因爲這邊條件困難難的，伸手幫了一點忙。但是，根本不知道還有你的存在。”
“這邊縣城改了你戶籍信息的事兒，全部甩給了賀家人。”
“說是被賀家人矇蔽了。如今，時間有些久遠，想要再查得清楚。恐怕，還得要一點時間。”
賀老爺子說到這一點的時候，面色沉沉的，“放心。這事，不光要給你一個交代，我也要給組織一個交代。”
“好大的膽子，政審資料都敢動手篡改！”
賀驍依舊只是沉默着沒有說話。
賀老爺子看了外面賀承平的影子，冷冷道，“如今，婚姻自由，不存在休不休妻，我也管不着他。”
他隨後看向了賀驍，“但，爺爺家就是你家，也只是你的家。”
賀老爺子看着賀驍，道，“還有一件事。”
“青青落水，是有人故意用刀逼的？”
“那個叫白淺淺的。”
“我已經叫人攔下來了。”
賀驍刷的一下擡頭，看向了賀老爺子。
“做錯了事，甭管是誰家的孩子，該負責，就得負責。”
“沒有什麼所謂的特權階級！白家也一樣！如果他們要插手這事！鬧到領導那裏，我也絕不罷休！”
“縣城看完傷，公安該怎麼處理。就應該怎麼處理。誰也別想逃開。”
賀老爺子提及到這事兒，也氣得不行。
順了好一會兒的氣，這纔看着他道，“賀驍。”
稍稍頓了頓，纔看向賀驍，“你的退伍程序本身就有問題，隨時回來。”
賀驍沉默了一瞬，道。“我和青青會參加今年的高考。”
賀老爺子頓了頓，“你是蘇家教出來的，能力我不懷疑。”
“只是，賀驍，我看過你的檔案，你這麼今年。保家衛國，屢立戰功。你是個當兵的好料子。”
“在自己熟悉，擅長的‘戰場’，你能更快進步，也能創造更大的價值。”
賀家老爺子看着賀驍的樣子，知道，他或許都沒想過要認親。
如果不是林笑笑做過什麼缺德事兒。
只怕賀驍根本不想和他們有任何關係。
否則，賀驍提前早些時候就已經知道他們，爲什麼沒有一封信，一個電話。
“賀驍，回到你之前的崗位。那是你用血和命換來的。”
“這是賀承平欠你母親的，也是賀承平他們欠了你的！”
“不需要跟賀家牽扯上任何關係。”
“而且，一旦組織上查清楚，不管誰在迫使你退伍的事上動手腳。都要爲此付出代價！”
賀驍神色微微一動，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沒有說話。
賀家老爺子又看了一眼外面的賀承平，開口道，“林笑笑和白淺淺的事兒，都屬於組織的失職。”
“可。同時，你如果有更大的能力，也能更好的保護青青吧？”
賀驍終於有了反應，看向了賀老爺子。
眸子犀利了許多。
賀老爺子站了起來。微微嘆氣，伸手抓住了賀驍的胳膊。
“賀驍，我應該教導你保家衛國，無私奉獻。”
賀老爺子神色蒼老了不少，“可是我依舊有私心。”
他一輩子爲公。
可，到現在這個年齡，看着賀驍，他也有私心了。
“不允許你在崗位上作威作福，爲非作歹。可是，至少，在沒有違反規定，制度，黨性地情況。你可以保護你愛的人。”
“你也能有能力，保護更多需要被保護的人。”
這種不符合原則的話，不應該從他口中說出來。可賀老爺子看着賀驍，還是忍不住。
因爲，他看着賀驍，想到他曾經二十多年的人生，他心疼。
賀驍動了動嘴脣，半晌依舊沒開口。
看他這樣，賀老爺子頓了頓，語氣軟了下來，“你只想着陪青青一起高考，什麼都婦唱夫隨。可。每天一起上學的話，你們的孩子誰來帶？”
“你怎麼保障你們夫妻兩個人的生活？”
“賀驍，男人，身上得有對國家的責任，得有對社會的責任，也得有對家庭的責任。”
門外聽的清清楚楚的蘇永安又忍不住看了屋裏一眼。
這位賀老爺子，軟硬兼施，可真是太厲害了。
別說賀驍，就是他，也得拍桌子叫賀驍回去！
他沒那麼多家國情懷，他只知道，賀驍回去又是團長了！
還有領導的爹和爺爺，蘇青青不會再像今天這樣，被一刀刀逼得掉下洪水裏。
也不會被那樣的罪魁禍首，逍遙法外！
不過，蘇青青不會鬧妖，不肯跟着去帝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