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陰陽舊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年一宴
    “大寶!”

    眼看竇大寶眼中流下血淚,我就想不顧一切把他叫醒。

    靜海突然拉住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是一時衝動,擔心竇大寶眼睛受傷,見靜海衝我比比劃劃,頓時也反應過來。

    竇大寶說的話不但奇怪,而且很詭異。但看他的模樣,就真像是睡着了夢遊一樣。

    夢遊的人一旦被外界的事物驚醒,那後果是相當嚴重的。

    靜海看樣子是想把我拉到一邊,竇大寶卻雙手握住我另一隻手不放,豪邁中透着十分的激動,大聲對我說:

    “大雪封山,那狗皇帝這幾天定然是不會來了。咱哥倆正好痛快喝酒,二哥,你這趟來,可不準說走就走,怎麼着也得在我這兒住上十天半個月!”

    他突然又是極其怪異的一笑,拉着我就走,“來來來,我可是留了好東西,就專門等着你來呢!”

    他一直都沒睜眼,但卻像是比我還看得清楚,繞開桌椅,拉着我來到了外間。

    我回頭看向靜海,就見他先是示意慶美子和阿穆別吭聲,跟着擡眼看我和竇大寶出來的門戶。轉向我時,眼中露出了無比的詫異。

    我自然想到他爲什麼會是這幅表情了,因爲竇大寶拉着我出來的時候,一隻手鬆開我,在身前一探,又一擺,那分明是一個挑簾子的動作!

    門上沒有門板,連門框也沒有,但門戶上沿,兩邊各有一個手指粗的窟窿。不難想象,在很久以前,那裏是真的掛有幕簾的。

    如果說,這看似民居的所在,和前面的睡娘娘廟一樣,按照阿穆的判斷,是千百年前就存在的。早先的幕簾化爲塵埃是必然,可竇大寶在夢遊中又怎麼會做出挑簾子的動作呢?

    之前看到裏屋的陳設,直覺判斷,這裏是人爲挖掘建造的,用作居住的地窨子屋。可是到了外間,就覺得多少和想象有點不一樣。

    外間的空間不小,卻不像是完全由人爲造設,而像是原本就是個天然的山洞,後又經過改造佈置一樣。

    外屋的陳設同樣簡陋,但是所有居家過日子的傢什大致都有。緊挨着一側的牆壁,是一個由土石堆砌的地鍋竈臺,旁邊還有兩口三分之二埋於地下的大水缸。

    再往旁邊,牆上竟還掛着一些風乾的肉類和菜乾。但或許是時間太久,更多的肉乾菜乾都掉落在地,被覆上了塵土,只在牆上留下那許多釘釘子掛肉的痕跡。

    這間和廚屋一體的‘客廳’裏,最引人矚目的,要數和竈臺相對的另一側牆下,一個偌大的樹墩子。

    竇大寶直接把我拉到這大樹敦子旁邊,硬把我摁坐在另一個用作凳子的小樹墩上,“你等着,我這就去生火造飯!”

    “誒……”

    我想喊他,靜海卻又向我打手勢,意思是由他去。

    眼看竇大寶屁顛屁顛的奔向竈臺,老和尚乾脆扶起我旁邊一個樹墩凳子,挨着我坐了下來。

    “看出點什麼沒?”靜海小聲問我。

    “大寶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何止是熟悉!”靜海聲音壓得更低,“你難道還沒想到,咱們這一路來要找的假小子,散魂之後爲什麼別的地方都不去,非要來這兒?”

    “你是說……”我一時間驚疑到了極限,想到一個可能,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靜海幾乎是貼着我耳朵說道:“因爲,這裏很可能是大鬍子的老窩……而前頭的睡娘娘廟,就是小佛爺的道場!”

    只這一句,就震得我如五雷轟頂。

    靜海朝竇大寶的背影看了看,衝他新收的女弟子慶美子一努嘴。

    慶美子當真也機靈,只看他眼色,就會意過來,先是把阿穆拉到我倆身邊,然後悄無聲息的走到了竇大寶身後。

    她似乎是愣怔了一下,轉頭看向這邊,連着打了幾個手勢。

    她的動作很奇怪,我壓根看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靜海卻像是看懂了,小聲對我說:

    “竈臺還能用,鍋也是好的……”

    說話間,只聽“咔咔”幾下石頭碰撞的聲音,再看那不知道荒廢了多久的竈臺下,竟然已經迸出了火苗子。

    竇大寶雖然一直背對着這邊,但是看動作,也知道他在做什麼。

    事實是,他可不光是假比劃,而是或虛或實,做出了一連貫生火做飯的動作。

    實,是指他真揭開一口水缸的蓋子;虛,卻只是把手伸到牆邊,做了個抄傢什的動作,然後作勢從缸裏蒯起什麼,潑進了鍋裏。

    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慶美子像是一下子着急起來,左右看看,最後衝阿穆一招手。

    “快去幫她!”我和靜海同時低聲道。

    阿穆趕緊跑過去,但不等跑到跟前,就被慶美子迎上來,拽着他跑進了裏屋。

    大約莫過了半根菸的工夫,慶美子跑回來,竟是懷抱一大團凝結成塊的雪團,躲過竇大寶,蓄進了鍋裏。

    這時誰也不用抖機靈,但凡長眼睛的人,都看出竇大寶真是在做飯。

    生火、舀水……就差沒放油,用蔥姜熗鍋了。

    他忙的不亦樂乎,慶美子和阿穆可是比他還忙上十倍。

    這屋裏的東西說是挺全乎,可過了那麼久,太多東西都已經因爲腐朽而不復存在了。

    竇大寶的動作看似虛虛實實,但步驟是固定的,一看就是在這兒居住慣了。

    他從缸裏往鍋裏舀水,那缸蓋雖然沒有腐朽,但哪兒來的水?

    得是慶美子抱來雪團,替他融水涮鍋。

    牆上掛的肉乾菜乾倒還在,竇大寶卻只揀菜乾……洗菜的活又是慶美子給他幹。

    那菜乾也不知道掛在那裏多少個年頭了,洗?別說洗了,手一碰着就變成灰了!

    就這,慶美子也只能配合。

    要單用嘴說,這真不算忙活,但事實上,竇大寶的動作是連貫的,要配合他,慶美子和阿穆就得像是田徑運動場上,最優秀的接力跑運動員一樣,不斷的通過裏屋的門洞暗道,往這邊運輸和配合使用我們所帶來的一應事物。

    慶美子是行屍,不知疲倦。阿穆最後是真不行了。

    他本來就是‘半死不活’,一路勞累,是怕死,不敢睡。

    這一陣忙活運輸,等到把一大包由調研隊提供的蔬菜乾抱過來,再要往回跑,剛跑到裏外間的門口,就再也撐不住,眼睛一翻,後背靠着牆出溜下去,睡着了……

    慶美子眼見如此,一咬牙,就想過去‘接力’。

    不料這時,正在捅火膛的竇大寶突然回過頭來,笑着向這邊問道:

    “徐二哥,你一向守規矩,你肯來,肯定也說動了大哥,讓他一起來吧?怎麼地,他還惱我上次衝撞了他,不願和我見面?嘿嘿,二哥,您就跟他說,我上次說的那話,到現在也不後悔!也永遠不會後悔!

    徐二哥,我是敬重你,也敬重他湯守祖,可越是兄弟,話越是得敞開了說!你們是身在公門,身不由己。可他凌四平行走江湖,鏡中取寶、玄光盜天……他靠的是手藝!”

    說話間,他話鋒陡地一轉,猛地擡高了嗓門:“可是他湯守祖,身爲咱弟兄們的大哥,雖身在公門,也不能只顧仕途,非得把四平法辦!二哥,你來,我歡迎。可是他要是來,那就必須得當面鑼對面鼓,先跟我說清楚,他爲什麼非得辦了老五!”

    我聽得一陣陣打激靈,和靜海相對間正捉摸不定,忽然就聽裏屋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睡和尚,我來了,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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