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前不久纔得到徐碧蟾的記憶,又或是沒有得到唐所長連篇謊話中唯一的真實提示,誰會嘗試將看似根本不可能人力撼動的石燈擡起來?
我還在感嘆機關的玄妙,突然感覺到了異樣。
首先是一直跟在我近旁的紗織拉了我一把,她用的力氣很大,以至於我腳下一個拌蒜,差點沒向後摔倒。
跟着,視線還未平穩,就見蓮花燈後,瞎子低頭對着纔打開的暗門,瞪圓眼睛,嘴巴大張,像是看到了極其超乎意料的事物一樣僵立在那裏。
紗織低聲快速道:“我不知道下面有什麼!”
她再次向我聲明,是表示她對我的忠誠,也是在告訴我,下邊很可能暗藏危機。
但是看瞎子的表情,他所看到的景象只是令他極度震驚,而不是危機帶來的恐懼。
郭森反應不慢,也是怕瞎子有危險,一個箭步過去想把他拉開。
然而,他的一隻手已經搭上了瞎子的肩膀,下一秒鐘,就變得和瞎子一樣,低頭看着暗門,瞠目結舌僵在了那裏。
“瞎子!郭森!”
我喊了一聲,兩人不爲所動。
不,還有高樂。
他現在附在瞎子身上,按實際年齡計算,他如今應該活了近百歲,並且以另類的方式度過了‘十二世’,任何人有過他那樣的經歷,就很難再像普通人一樣爲事物景象震撼。
他可以輕鬆地作爲瞎子肉身的主宰,可是瞎子並沒有任何行動,這隻能說明,高樂也和瞎子本人、郭森一樣,被所見的事物給震懾住了。
暗門下只能是底艙,究竟有什麼事物,又或是怎樣的景象讓他們變成這副模樣?
我想要上前,紗織卻硬是把我拖住。
同樣受過特訓,她比多數人對危險的直覺更敏銳,並且,在她心目中,所有人加起來也比不上‘金鱗’的安全要緊。
我擔心瞎子和郭森的安危,自然不會甘願被她拖着,可是才試圖掙脫,她另一隻手中的長刀就指向了前方。
順着她刀尖所指,就見暗門中緩慢地浮現出一團淡金色的毛髮。
我本來已經準備有所行動,可接下來所見到的情景,讓我也變成了和瞎子、郭森一樣的姿態。
因爲是船頭,暗門和水平有着大約35度的傾斜面。
門內冒出的毛髮雖然緩慢,但很快,就能分辨出,那貌似是一個人的頭髮。
蓮花燈臺有着一定高度,當看清那人面孔的時候,她應該已經上半身都露出在暗門外了。
旁邊的瞎子和郭森看到的一定比我清楚,卻仍然保持剛纔的樣子沒半分變化,甚至眼皮都沒抖動一下。
再接下來,那人終於以差不多接近正常人的身形出現在燈臺後。
因爲對方完全是從斜向下的門裏一點點冒出來的,自打看到頭髮,她就沒有過平移。
這讓我在心裏認定了一點——暗門下並沒有樓梯,而是有着一架小型的升降機,否則對方不會以這種行動軌跡現身。
這居然是一個極其美麗的白種女郎,五官立體精緻,身材高挑曼妙,淡金色的長髮盤在腦後,卻是穿着一襲大紅色鑲金邊的中式旗袍。
說真的,身爲東方人,多數時候我很難認同西方人對女性的審美。
忽略她貼合旗袍下無可非議的身姿,單單是絕美的面孔,就讓人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這,是一個妖孽!
萌生出這個想法的同時,我倒退了兩步。
女郎兩條修長纖細的手臂垂在身體兩側,偏過頭看了瞎子和郭森一眼,隨即繞到了蓮花燈一側,面向我道:
“你好,我叫海倫娜。”
她顯然是西方人,但中文發音極其標準,而且語調有着絕對的東方女性婉轉。
貼身的衣裝,彷彿是在刻意向人展示,她絕沒有暗藏攜帶任何殺傷性武器。
然而,就在我的專注即將被她本人完全吸引住的前一刻,似乎聽到,身背後傳來長刀的刀尖輕輕劃過木質地板的輕微聲響。
這讓我不禁微微打了個寒顫。
再看女郎,雖然是和我直面相對,一雙碧綠的眼睛眨動間,視線卻似偏移在我身側。
驚覺不妙,我來不及多想,急慌慌向前俯身。
才一彎腰,就聽“唰”一聲破風呼嘯,明晃晃的長刀貼着頭頂猛然掃過,刀鋒過處,一撮屬於我的頭髮打從側臉旁邊飄落。
沒等穩定身形,預判形勢,急忙向後仰倒就地一個滾翻。
長刀的寒芒迎面追至,而持刀的人,正是口口聲聲對我至死不渝的紗織!
我又驚又怒,再次滾翻躲過追砍,當機立斷,縱身向海倫娜飛撲過去。
她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做,但驚慌的神色只是一閃而過,隨之浮現出一絲穩操勝券的勝利者微笑。
我直覺不妙的同時,眼角的餘光瞥見的一幕,險些令我魂飛魄散。
瞎子手裏的王八盒子竟是瞄向了我!
身在半空,我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只能是硬着頭皮,想着無論如何先把海倫娜制住再說。
槍聲響起的同時,另一道尖利的破風聲響飛速而來,一道寒光和呼嘯而來的子彈就在距離我面頰不到一尺的空中交集,迸發出耀眼的火花。
下一秒鐘,我終於如願撲倒了海倫娜。然而這時,身背後紗織的長刀又已追砍而來。
“往石象下頭躲!”甄意外提醒我道。
我沒有高看瞎子,卻忘記了附身在他身上的是槍法如神的高樂,幸虧是甄意外及時趕到,否則那一槍已經將我爆頭了。
槍聲再度連番響起,槍槍都是朝向我。所幸甄意外的手術刀也是接連甩出,每每總能及時阻攔。
可以肯定一點,高樂沒有射殺我的理由,瞎子更不可能針對我。回想剛纔海倫娜出現時他和郭森的反應,不難想象,他是被海倫娜這妖女給迷惑了。
紗織的狀況應該和瞎子一樣。
這一來,給我和甄意外造成了相同的困局,那就是我們只有阻攔閃避的份,無法進行任何傷害性的反攻。
我單手箍住海倫娜的脖子,硬是把她拖到石象身下,避過紗織的追砍,厲聲道:“讓他們停下!”
“呵呵……咳咳咳……”海倫娜雖然受制,卻並沒有絲毫驚惶,竟是笑道:“我可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你們口中的外國友人。我不怕死,可你殺了我,就會成爲現實的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