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他身上掃了一眼,不禁暗暗嘬牙。
來的不是鬼,而是一個人。
這人身上被砍了不下十幾刀,滿頭滿身都是血,乍一看就跟個血葫蘆似的,根本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
“汪汪汪”
“肉鬆別叫”我下意識的緊了緊手裏扣着的竹刀,喝止了肉鬆。
血葫蘆雖然重傷,但眼睛裏卻透着一股子冷狠,絕不是什麼善類。
他的一隻手抄在衣兜裏,明顯揣着傢伙,我可不認爲單憑一把竹刀就能把他制服。
他四下看了一眼,轉身上上了門板,隨手把燈給關了。
黑暗中,只聽到男人粗重的喘息。
好一會兒,我才適應了黑暗,依稀就見血葫蘆靠在門板上,一雙閃着寒光的眼睛正斜視着我。
“兄弟,你只要不出聲,就沒事。”
我剛邁出一步,他就冷然的問:“你想幹什麼”
我緩步走到櫃檯後,坐進了藤椅裏,看着他說:
“你不該來這裏的,我還要做生意。”
“三更半夜你做個鬼的生意”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有個聲音問:“徐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我皺了皺眉,大聲說:“等一下”
血葫蘆貼着門板聽了聽,眼中兇光乍現,瞪着我低聲說:“別想耍花樣”
“你聽不見外面有人說話”
“你想死”血葫蘆眼中兇光更盛。
我冷笑:“看來你運氣不錯,聽不到他說話,你今晚就死不了了。”
“徐先生,我能進來了嗎”外面的人又問了一句。
“再等等”
我遲疑了一下,盯着血葫蘆低聲說:
“躲到櫃檯後面來,別影響我做生意。”
他狐疑的看了我一陣,踉蹌着走到櫃檯後,又看了我一眼,緩緩的蹲下了身。
我划着火柴,點燃了牛油蠟,想了想,又從抽屜裏拿出一截犀香就着燭火點燃,插在了香爐裏。
不等外面的人再問,我就擡高聲音說:“進來吧。”
“你讓誰進來啊後面那兩個妞”血葫蘆陰森的問。
“你也看出來這是什麼地方了,耽誤我做生意,你一定比被人砍死更慘。”感覺腰間傳來微微刺痛,我強作鎮定的說了一句,手心裏卻已經攥出兩團手汗。
這他孃的叫什麼事,怎麼就莫名其妙殺出這麼個煞神。
聽我這麼說,血葫蘆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向關着的門板。
下一秒鐘,我就聽到一下倒吸氣的聲音。
以前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我都會卸下一扇門板,方便恆死鬼進出,可血葫蘆明顯是在躲避追殺,進來後第一時間就把門板上上了。
於是乎,我就眼睜睜的看着一個身影像是紙片一樣從門縫裏逐漸擠了進來。
因爲點了犀香,向外窺視的血葫蘆自然也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
不得不說他的膽子已經夠大了,換了普通人,怕是早就喊出聲了。
“把刀收起來,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出聲。”我斜視着血葫蘆低聲道。
他眼中明顯帶着幾分驚恐,沒有半分遲疑的把頂在我腰間的那隻手縮了回去。
我暗暗鬆了口氣,這犀香總算沒白點。
搖曳的燭光下,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臉色青黑的男鬼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裏。
“煤氣中毒是自殺還是意外”我邊問邊拉開抽屜,拿出一張三角符,把右手反扣的竹刀放在桌上,提起了硃砂筆。
“是意外。”男鬼回答。
“姓名,生辰。”
我把男鬼報出的名字生辰寫在三角符上,剛想把符燒掉,男鬼忽然說:
“徐先生,能不能請您幫我給我老婆帶個話,我很愛我老婆,我很想她”
“不能。”我打斷他,淡淡的說:“你應該明白陰陽殊途的道理,如果你真愛你老婆,就不要再試圖去影響她的生活。”
>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唉”
在男鬼的嘆息聲中,往生符燃起,在菸灰缸裏慢慢燒成了灰燼。
“謝謝徐先生。”男鬼朝我鞠了一躬,轉身往外走去。
我斜了一眼血葫蘆,對男鬼說:“我幫你不是免費的。”
男鬼回過頭,嘴角抽搐了兩下。
我笑笑:“你應該死了有段時間了,應該有膀子力氣,替我把那扇門板卸下來吧。謝謝。”
男鬼神情一鬆,麻溜的把門板卸了下來,又衝我點點頭,飄忽走了出去,消失在了門外。
“原來先生做的是陰陽行當,是我得罪了,我這就走。”血葫蘆說着,就要站起來,掙扎了兩下,卻又摔坐在地上。
“徐先生,我可以,進來嗎”一個語調有些生硬的男人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皺了皺眉,示意血葫蘆先別動,擡高聲音說:“進來”
一個身影飄忽進來,看清他的樣子,我不禁連着倒抽了好幾口冷氣,下意識的抓起竹刀,轉眼看向身邊那人。
從外面進來的,居然又是一個血葫蘆
“徐先生,我死的,很冤枉的。”後進來的血葫蘆帶着哭音說道。
他這一開口,我心下一鬆。
這傢伙和頭先的血葫蘆都穿着黑西裝,身材也差不多,又都是渾身血糊糊的,我本來就一直高度緊張,一時間竟沒分辨出這是兩個人。
仔細一看這人的眉眼,才發現他比血葫蘆要年輕的多,而且他是側着身對着我的,他的腦袋扭曲的歪在一邊,似乎不能扳正。
“你說話”
我聽面前這渾身是血的鬼說話,總覺得不自在。
“先生,我是韓國人”
這鬼剛說了一句,我就差點從椅子裏蹦起來,“你是李青元”
難怪他的頭是歪的,沒想到這傢伙就是被拗斷頸椎後從懸空架上丟下來的那個高麗棒子。
他是和射燈一起墜落的,當時身上插滿了碎玻璃,也就難怪變成鬼以後會渾身是傷了。
我剛想問是誰殺了他,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門外一個男人扯着老鴰般的嗓子大叫:“老大,這裏有血”
幾個大漢提着砍刀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我轉了轉眼珠,在櫃檯下衝血葫蘆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大漢們衝進來,先是一怔,然後同時聳了聳鼻子。
下一秒鐘,一齊看向李青元,不自覺的露出了悚然的表情。
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盯着李青元看了一陣,猛地吸了口氣,“嘶不是他”
“人找到了嗎”
隨着一聲低沉的詢問,一個有着一雙細長眼睛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
胖子回過頭小聲說:“不是。”
他的聲音很小,我沒聽清他說的那個名字。
中年漢子掃了李青元一眼,摸了摸鼻子,轉眼看向我。
我凝視着他的眼睛,緩緩的說:
“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快走吧。”
胖子眉毛一擰,上前一步用砍刀指着我罵道:“媽的,老子還沒問你話,你放個什麼屁”
“坑子,別放肆”中年漢子沉聲說道。
他擡手指了指李青元,看着我問:“這位小兄弟怎麼傷得這麼重你又爲什麼大半夜的還開鋪子”
我衝他勾了勾手指,提起硃砂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兩個字。
中年漢子狐疑的上前一步,低頭藉着燈光往紙上一看,臉色不禁一變。
回過頭往地上一看,更是悚然打了個寒噤。
“走”
走字出口,他已經搶先走出了門。
下一秒鐘,門外傳來一聲驚呼,“走坑子,快走”
被叫做坑子的胖子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轉身招呼幾人跟着跑了出去。
然後就聽門外接連傳來驚呼慘叫
我點了根菸,淺淺的抽了一口,喃喃道:“初一十五,后街三十一號,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