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
老頭嘿嘿一笑,搖了搖頭,朝着我晃了晃手裏的那片銅片,“只是老頭子年紀大了,如今喫飯用的傢什也弄丟了。唉我該走了。”
“你什麼意思啊”我越發猜不透這老傢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這和我骨骼精奇有什麼關係啊
老頭又再笑笑,卻是反手將那半片銅片丟進了雨裏,回過頭來把另一隻手裏的木塊在我眼前晃了晃:“既然都不幹這行了,好東西留在我手裏也是白瞎,不如贈予有緣人,也算是積一份陰德。”
我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差點沒一口老血噴死他。
那木塊我不是沒見過,早年間乞丐分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拿着竹板銅片或者其它樂器,挨家挨戶乞討的。
相比別的乞丐,這類乞丐有點上門賣藝的意思。
乞丐喫百家飯,到處遊走,難免遇到看家護院的狗。
所以,多數乞丐會隨身帶根竹竿、棍子,用來驅趕惡狗,也就是所謂的打狗棒。
但這類賣藝乞丐因爲要吹拉打板,帶着樂器,就不方便帶打狗棒。
所以,他們多數都會帶一塊木塊,又或者半拉磚頭在身上。
這塊木塊,或者磚頭,有個特別的名稱兩響兒。
上門乞討的時候,一手打板,另一隻手捏着這塊木頭叩擊門框或者牆壁,配合着打點兒這是一響,是其一的作用。
再就是如果遇到惡狗,就拿這東西照着狗腦門子扔過去。狗被打疼了,“嗷”一嗓子撒丫子就跑,這是第二響。
這兩響兒說白了,就和打狗棒差不多一個意思,是叫花子的專屬配備。
這老要飯的說我骨骼精奇,又說我是有緣人,要把要飯的傢伙送給我
我特麼骨骼精奇適合繼承他的香火難道我很適合要飯
我忽然覺得,老傢伙的那張假臉沒那麼可怖了,也有點明白,那個胖男人爲什麼要踹他了。
這老丫就差在腦門兒上寫倆字欠揍。
“大爺,我真沒多少錢,這樣,我給你五塊,你去買包煙抽也好,買碗肉絲麪喫也行,咱能別別玩笑了嗎”
我一邊說,一邊從後屁股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票子塞給他。
老頭垂下眼看了看那五塊錢,點了點頭,把錢接過去的同時,卻仍是把那塊木頭硬塞到了我手裏。
“大爺”
“拿着”老頭猛然擡高了調門,瞪了我一眼。
按理說,就他這態度,我絕對是應該發火的。
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瞪我的眼神,我竟覺得有幾分親切,甚至還有兩分暖意。那分明是長輩善意教導的斥責小輩時纔會有的眼神。
老頭把那五塊錢小心翼翼的撫平了,對摺了一下,放進了上衣兜裏。這才又擡起頭看着我說:
“我問你,你來這兒,是不是想買黑狗”
我本來還有些不耐煩,聞言不禁愣住了。
我的確是來買黑狗的,可這由始至終都是我的想法,從來都沒對任何人說過啊。
這老頭子是怎麼知道的
老頭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也不等我回答,就把一根髒兮兮的手指蜷曲起來伸進嘴裏打了個唿哨。
我正奇怪他想搞什麼,無意間眼睛一斜,就見大雨中,一條黑狗冒着雨,
那黑狗簡直就和剛出生的小驢犢子差不多大小,渾身上下竟沒有一根雜毛。雖然被大雨淋得透溼,卻一點也不顯得狼狽,反倒透着十分的威武。
我雖然沒有招貓逗狗的習慣,但是見到這樣一條狗也忍不住心生喜愛。
也不知道那根筋抽了,竟伸手去撫摸狗頭,順口就喊了聲:“大黑”
“它不叫大黑。”老頭斜眼看着我說。
我又是一愣:“這狗是您老的不叫大黑,那它叫什麼”
老頭從兜裏掏出個捲起來的塑料袋,打開後,居然從裏邊掏出約莫三四兩重的一塊燒牛肉,邊撕開了往黑狗嘴裏喂邊頭也不擡的說:
“柱子是我從小養大的,跟着我十一年了。”
“柱子”我忍不住呲了呲牙,這狗的名字也太土了吧。
老頭沒搭理我,直到把一塊燒牛肉全部餵給狗吃了,才直起身子,回頭看着我說:
“除了這塊木頭,我把柱子也交給你了。”
“不用吧”
我是真快哭了,又是兩響、又是狗我真想問他:要是你那銅片兒沒丟,是不是一併給我了你真想我加入丐幫啊做乞丐有前途嗎
老頭低下頭,撫摸着狗頭,對我說不對,是對那條叫柱子的狗說:
“老夥計,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今天咱們就算分開了。”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摸狗頭:“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汪”
柱子居然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一樣,迴應着叫了一聲,走到我身邊,伸出熱乎乎的舌頭舔了舔我的手背。
“老頭不是前輩”我被弄的有些語無倫次,就差沒像電影裏演的那樣,跪在老頭面前,虔誠的攤開兩手說:
“前輩,我現在知道您老人家是世外高人,可您能不能給我個十幾兩銀子,讓我應應急先”
老頭忽然神色一凜,直盯着我的眼睛沉聲說:
“柱子是條好狗,你不用放它的血,只要把它帶在身邊就行了。”
他沉吟了一下,眼中突然露出一抹悲色,再次低下頭,邊摸着狗頭邊對我對我和柱子說:
“柱子,答應我,一定好好照顧這孩子。孩子柱子是條好狗,答應我,它死了,你得把它厚葬”
老頭猛地擡起頭,眼中竟含着淚水,擡高了聲音說:
“人怎麼發送,它就得怎麼發送”
我已經完全懵了。
我開始相信這個世界有狗不,是有鬼不,是有高人。
這老丫竟然知道我來這兒是買黑狗,還知道我最終的目的是要黑狗血他雖然勸我加入丐幫,可他雪中送炭,送了條黑狗給我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老頭已經走出了棚子。
柱子跟着他走了幾步,卻被他揮手轟了回來:“回去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怎麼就不聽話”
“嗚嗚”
柱子回到我身邊,趴在了我腳邊,委屈的嗚咽了兩聲。
老頭呆呆的盯着柱子看了一會兒,緩緩擡起頭,又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看了我半晌,有些含混不清的說了句什麼,然後轉過頭,以和老年人嚴重不符的矯健步伐,徹底消失在了雨幕中。
我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好像是:
孩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