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陰陽舊事 >第三十五章 老樹開花
    我一陣毛骨悚然,卻強作鎮定,沒有回頭,直到將院門的掛鎖打開,才轉過身,勉強一笑:

    “蜃市鬼域是水轄治地,巡海夜叉想要誰的命,那是輕而易舉。可我行得正坐得端,想不出夜叉有什麼理由要我的命。”

    “有道理。”胖子一派老氣橫秋的點着頭,“老朋友,你多耽擱了這幾世,可真是沒白等啊。”

    我終於按捺不住,反手亮出陰陽刀,卻是收進腰間,雙手抱拳衝胖子拱了拱手:

    “老先生,我們見過面?是前世,是今生,還請說明。”

    誰料胖子一翻白眼:“誰跟你見過面啊!”

    說完,又把兩手往後伸了伸。

    他自己似乎也覺得尷尬,自嘲的收回手,卻是擡起一隻手,衝我擺了擺:“閃一邊去。”

    我讓到一邊,他走到門口,詭笑着看了我一眼,緊跟着做了個動作。

    “撲哧……”

    我不禁嗤笑。

    那是因爲,我看出對方彎下腰,像是想撿東西似的。他前半截動作,包括看我那一眼,可算是瀟灑,但彎腰的時候,卻因爲肚子阻隔,就跟熊瞎子撿玉米粒似的,差點沒失去平衡,整個人往前摔出去。

    “很好笑嗎?”胖子歪着頭狠瞪了我一眼,“你個倒黴孩子!”

    我被他這舉動弄的忍俊不禁,脫口說:

    “大爺,你就說你想拾東西還是繫鞋帶兒吧,我幫你……撲……嘿嘿嘿嘿……”

    胖子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仍是一副慘白,而且毛孔粗大明顯,就像是被水泡脹的死屍一樣。

    不過,此刻卻也一臉窘態畢露。

    他倒沒和我僵持,但也沒向我求助,就只改了改身段,蹲下來,邊伸手在門前刮擦,邊似自言自語道:

    “倒黴銅蛋子兒,我恁費事,還不是看老朋友的面兒?個龜孫兒,居然還笑話我!你知道個啥啊,這要是你粘了手,可就不管用咯!”

    聽他說話間透出口音,我眼皮又是一蹦,退後兩步,偏過頭看了一眼方纔路過的祠堂。

    目光沒來得及收回,就見竇大寶等一行人站在約莫七八米遠的地方,竇大寶正衝我比手畫腳的打手勢。

    我又看了一眼那祠堂,衝他微微搖頭。

    等回過頭,胖子仍蹲在地上刮擦,卻是將門框左近一些土攏到了一起。

    在這蜃市中,時間的流逝實在是難以估量,就這一會兒,大水衝留的跡象已經又泯滅了許多。

    不過那門檻附近的土,也還是溼乎乎的,團在一起,就是一坨膠泥。

    胖子終於一隻手撐腿站起了身,另一隻手卻是捧着那團泥,面向我似笑非笑道:

    “過門不入,不是待客之道。進來,讓那些娃娃也都進來,進來坐會兒。”

    等我招呼竇大寶等人到跟前,一起邁進院兒裏,院中卻又變了景象。

    之前還是滿院狼藉,這會兒再看,院子裏竟都收拾利落了。

    竇大寶左右看了看,湊到我跟前小聲說:

    “這巡海夜叉是夠神的,我剛看了,那牆邊立着的鐵杴、鐵鎬,杴頭鎬頭可都鋥亮!你聞聞,這院兒裏好像還有蒸米飯、燉肉的味兒呢!沒錯,就是燉肉,用幹豆角燜的!”

    “你能別說話了嗎?”潘穎直接上手把他揪到一邊,嚥了口唾沫,憤憤的說:“我特麼也聞見了,你就說,這裏還有人住不就行了?瞎嗶嗶那麼些幹啥?你想幹哈?你不知道老子現在餓的都特麼想喫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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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這一對歡喜冤家是不分時候的鬧騰,話卻是不假。

    小院兒收拾的整潔利索,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飯菜香味……只進門前後,這院落就真像是有人才整理完,開過夥似的。

    我低聲說:

    “這事越來越邪乎了,不過好在還在掌握之中。都別輕舉妄動,只靜觀其變。”

    正屋裏突然傳來‘胖子’蒼老沙啞的聲音:“嘖,都進來啊!別在門口杵着了!耽誤事兒!”

    竇大寶眼珠一轉,“敢情這夜叉爺是河南的……”

    “閉嘴!”

    我拍了他一下,跟着就邁步跨過院子,進了正屋。

    竇大寶等人跟着進來,一行人才一進門,就全都愣住了。

    我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胖子,而是另外兩個人。

    那是一男一女,年紀約莫都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

    這屋子收拾的利索乾淨,那一男一女,就挨着靠窗的八仙桌對面而坐。

    桌上擺着一盆一盤,兩人的面前各有一碗米飯,每個人手裏還抄着把竹筷子。

    “咕嚕……”

    所有人的肚子一起打鼓,那聲勢端的驚人。

    竇大寶踮着腳尖,探着頭看着飯桌:“就是幹豆角燜肉,還有一盤雪裏紅,我剛纔就聞見了!”

    潘穎捱到跟前捅捅我,小聲對我說:

    “禍禍,我說句心裏話……要不,你過去和這老兩口‘盤盤道’唄?我是真餓的受不了了。真要是鬼食,只要不是石頭泥嘎巴變得,我特麼都認了!我喫!”

    “我也想喫,可那得喫得着啊?”我摸了摸肚子,扭臉對潘穎說:“咱們這些個人烏拉抄進來,除非這兩位是又聾又啞還是睜眼瞎,不然你以爲他們爲什麼看不見咱們?”

    事實是,那對中年男女真就對我們視若無物,就只面對面預備着喫飯。

    “噓噓!過來!”

    循聲一看,卻是胖子在衝我招手。

    這院子很小,正屋也不大,除了靠窗的飯桌,就只挨着牆有張大炕,炕尾堆着倆大木頭箱子。

    這會兒,胖子就盤腿坐在炕頭上。

    我衝竇大寶等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率先走到炕邊。上下打量了胖子一眼,挨着中間的炕桌側身坐在炕沿。

    “老先生……”

    我剛說三個字,胖子就‘噓’了一聲,跟着指了指窗邊那對男女,壓着嗓子道:

    “別急,還有時間,先聽聽他倆說啥。”

    ……

    看年齡樣貌,那對男女確實像是兩口子。

    可是看彼此神情,卻又顯得有些古怪。

    我正納悶,竇大寶突然挨着我坐下,湊到我耳邊說:

    “甭看了,二婚。還是新結的。我跟你說,早十年,我們鎮上就有那麼兩家,老頭死了媳婦兒,老婆兒死了當家的。後來倆人被撮合到一塊兒,我跟着我爹媽去喝他們喜酒,當時那倆人的表情,就跟這倆一樣!

    我是沒上過幾年學,你也知道,因爲我這眼睛,同學都把我當二傻子,我跟他們也處不上來。扯遠了,就說現下,我給你形容一下哈。

    你看,男的那眼神,幸福中帶着y蕩,就想着等會兒喫完了早點摟着媳婦兒睡覺。再看那女的,也挺幸福的樣,但眉宇間就有點患得患失的勁兒。

    一句話,這兩口子,是老樹開花,枯木又逢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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