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姨,我要出發了。”
“哎,來了、來了!”萬虹提着一個竹籃子,快步跑了出來:
“辛苦你了,替虹姨跑這一趟腿。”
竹籃子裏,是給顏立夏、司樂天準備的早餐。
今天週一,司樂天是要上學的。
“沒事兒。”司奎接過竹籃子,掛在自行車左邊把手上。
右邊把手上,是他母親準備的竹籃子,給他大嫂宋倩倩、妹妹司笑笑的。
“你吃了嗎?沒喫,屋裏我準備的多着哩。”
“虹姨,我喫過了。”司奎說着,隨手整理了一下車後座夾着的軍綠色書包。
萬虹突然想起什麼,從車把手的籃子裏,掏出兩顆熱騰騰的雞蛋,就往司奎口袋裏塞。
“你趁熱喫,準備高考呢,得喫點好的!”
“不用,虹姨。”司奎想推脫。
但聽,萬虹實心眼地來了一句:
“原本是給樂天準備的,她又不高考,喫不喫的不重要,你喫!”
司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下意識推了推眼鏡,不再推辭,道了謝,踩着自行車,離開了。
河對岸的老槐樹後,一個人影,畏畏縮縮,偷瞄這邊。
萬虹似是有所察覺,打眼望去,竟是羊二孬那個癟犢子!
萬虹頓覺晦氣!
沒成想,望着她的羊二孬,突然傻笑起來,哈喇子都流了出來。
萬虹心底一驚,傳言竟是真的?
羊二孬,嚇傻了。
……
司辰這邊,只睡了五個小時,就迅速爬了起來。
在院子裏麻利地捯飭他的農機,準備出發。
同屋的文海,是被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叫醒的。
每年這個時候下鄉,他都住在趙三家。
這年頭,家家戶戶屋子多。
他跟司辰,昨晚就在待客的偏窯住着,一張五米長的大炕。
文海也趕緊起牀,這個點,家裏的男人們應該都準備着要出去了。
他一個外人,呆在都是女人孩子的家裏,那是萬萬不能的。
這年頭,正常人都保守。
“辰哥,你起這麼早?”趙議打着哈欠出來了。
“五點了,不早。”司辰說着,一步跨上去拖拉機:
“昨天欠了那麼多家沒割,今天得趕工。”
“對!對對,等我去拿本子圓珠筆。”趙議猛然記起來,轉身取來,跳到拖拉機側坐:
“走!”
倆人一路往麥田開去,司辰大聲道:
“我估摸着,明天開始會更忙。”
“爲啥?”
“昨天我剛來,村裏很多人都還不知道,今天,肯定更多人會來預定收割機,咱倆必須把昨天預定的人,兩天內收割完!”
趙議一拍腦袋,猛然想起:“你跟我爸說的,一樣啊!”
昨晚,臨睡前趙三特地跟趙議叮囑,今天務必要仔細看清楚人,再給司辰接人。
村裏那些有名的無賴,他爹特地報了一遍,讓趙議記住嘍,不能接單。
倆人一出門,文海趕緊收拾了,去村集體。
昨天收割完畢的那些人家,已經連夜央求趙誠,脫粒!
他們聽到大喇叭,一點都不慌,滿是慶幸!
地裏還是一地麥子的村民,眼見着別人都大功告成了,自己還危在旦夕。
那個着急啊!
半路上,就有人把司辰的拖拉機攔住了:
“小夥子,先給我家割吧,我給你現金!”
這人是聽說昨天趙榮給了600現金,還以爲給現金可以插隊。
後面一人氣喘吁吁跑上來,頭上草帽都跑掉了,顧不上撿:
“今天明明輪到的是我家,我也給現金,小夥子,快去我家!”
倆人眼看都急眼了,趙議趕緊下車拉架:
“叔、叔,都不要着急,一家一家來,很快的,昂!”
司辰在拖拉機上,也趕緊幫腔:
“叔,時間就是麥子,多耽擱三分鐘,我就少割一畝地,您先讓我過去吧!”
趙議一通拉拽,司辰趁機開過去了。
其中一人見司辰走了,也顧不上吵架了,趕緊跟了上去,喜滋滋等待自家麥子收割。
只有麥子進了倉,心纔會踏實下來。
對於趙家垣的人而言,麥子,就是命-根-子!
……
司奎抵達住院部時,司樂天正在院子裏早自習。
“奎哥,你來給倩倩嫂子送飯?”司樂天捲起手中語文課本。
“嗯,還有你跟立夏嫂子的,我一起帶過來了。”司奎說着,停好自行車。
“真的?”司樂天蹬蹬蹬跑過去,幫忙接過一個籃子:
“我就說嘛,這籃子咋那像我家的。”
“你都帶進去吧,婦產科的病房,我不方便進去。”司奎將另外一個籃子,也遞過去。
“行!”
“哦,這個給你。”司奎說着,從兜裏掏出兩顆熱乎乎的雞蛋,塞到司樂天兜裏。
少男少女純真的眸子,一對視。
司奎略微不自然地垂眸,遮掩情緒,道:
“看你瘦的,二兩肉都沒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喫飽,怎麼念好書?”
“我瘦咋了?我給祖國省布料!”司樂天滿不在乎懟回去,不疑有他,道:
“不過,謝謝奎哥,兩顆雞蛋,我分一顆給笑笑。”
說完,她拎着籃子就轉身。
“回來!”司奎清秀的劍眉,皺起。
“嗯?咋了?”司樂天一回頭,兩條烏黑的麻花辮,一甩。
司奎的心,也跟着一蕩。
“雞蛋是給你的,你喫。”他緩緩推一下金絲邊框的眼鏡,一本正經:
“笑笑那種念不下書的,喫什麼喫,都快胖成球了,再喫,腦子都變脂肪了。”
“哈哈哈!”司樂天喪心病狂地笑,轉身跑開了。
看着她的背影,司奎的嘴角也禁不住地揚起。
只是,自己的這份心思,一點都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他們都姓司,還沒出五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