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打量着對方。
他看得出來，這個瘦長的人影是一個男人，從骨骼體型上來看，還很年輕，大約二十七八，而他臉上戴着的一個狐狸面具，兩個眼睛處挖了圓圓的洞，一雙漆黑的眼睛格外明顯。
二十七八，還有一雙格外漆黑的眼睛，寧天看到此處微微挑眉。
“寧上峯說得對，我下次走正門吧，翻窗戶容易被當成賊，”
狐狸臉開口的聲音十分尖銳，明顯是用了變聲器的，“你可以叫我狐狸，我今天來沒有惡意，只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寧天問道。
“寧上峯知道‘異寶’嗎？”
寧天眉頭微微一皺，如實承認，“不知道。”
狐狸臉點點頭，隨後又問，“那你知道，玉京爲何會有這麼多靈氣呢？”
爲什麼？
誰知道爲什麼，自然的偉力從不以個人的主觀變化，他怎麼知道玉京的靈氣從何而來？
就像他不知道玉京從何而來一樣。
寧天自然也是搖頭，“不知道。”
“因爲異寶！”
狐狸臉一口咬定，“異寶無形無質，誰也不知道它具體長什麼樣，但可以明確的是，這個異寶之內，含有數量恐怖、質量極好的靈氣。”
“而玉京到處充斥的靈氣，就是這個異寶散發出來的，這個異寶就是玉京的靈氣之源了。”
“它是一個讓整個玉京上層都瘋狂的東西，所有人都在追逐它，包括四大家族，每一家都想得到它。”
“而這異寶每五十年，就會在玉京現身一次。”
“最近一段日子，七天後或者是八天後，就是異寶這一次五十年的現身週期了。”
“據預測，這次異寶會在不周山谷現身。”
狐狸臉洋洋灑灑說了很多。
寧天倒聽出一點其他意思了，他眯着眼睛問，“你和我說這些是想做什麼？”
狐狸臉“呵呵”一笑，“當然是我覺得，如果玉京誰能取得異寶的話，那個人一定是寧上峯最好。”
“擁有恐怖靈氣的異寶，可以讓寧上峯實力提高無數，到時候即便是化神期的葉老祖，你也可以不放在心上。”
“你要收回玉京，也輕而易舉！”
寧天沒有回答他什麼，而是反問道，“那你呢，你能得到什麼好處？你總不可能是善心大發，告訴我這個消息吧？”
狐狸臉當然點頭，“是的，我這個消息不是白告訴你的，我告訴你這個消息，是想讓你順手幫個忙。”
他淡淡道來，“你在收回玉京的時候，要對付四大家族是吧？我希望到時候、寧上峯對黃家下手狠一點。”
“黃家的嫡系，一個都不要留。”
最後一句話，充滿了凜冽的殺氣。
寧天眉頭挑得更高，點點頭，“這樣啊，我明白了，只是我還有一個疑惑。”
他盯着狐狸臉，“黃四少爲什麼這麼恨自己的家族呢？”
黃四少！
寧天一語中的，那個狐狸臉的身體猛然僵住，顯然沒想到寧天居然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不過……這也證明了寧天非比尋常！
他沒有看錯人！
片刻的沉默後，狐狸臉哈哈笑了一聲，大手一伸，直接揭開了自己頭上的狐狸面具。
面具之下的臉，果然是黃人英！
那個黃家的傻子四少！
玉京上層圈子，幾乎人盡皆知，黃家四少是個傻子，智商只有七八歲！
之前葉家生日宴上，當葉長生宣佈葉池瑤要嫁給黃人英的時候，驚呆的一片人就表明了衆人對黃人英的看法。
可眼前這個黃四少，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傻子的樣子，反而一雙眼睛十分靈動智慧。
“你怎麼看出來的？”
黃人英說着，把貼在自己喉嚨上的變聲器也拿下來了，尖銳的聲音立馬平和下來，沉穩多了。
“我在葉家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寧天解釋道，“你裝的不錯，但我是醫生，傻子對我而言，也是一種病。”
“但我看得出來，你沒病，你四肢走路協調、五官分佈均勻、氣息更是十分平穩，這可不是一個傻子該有的樣子。”
“所以爲什麼？”
寧天看向他，直接問道，“你爲什麼要假裝是個傻子？爲什麼又要過來告訴我異寶的消息，真的是爲了讓我對黃家的嫡系不要留手？”
黃人英微微低頭，“就像你之前說的，因爲我恨黃家。”
“這件事由來已久，如果寧上峯你不嫌煩的話，我可以和你從頭說起。”
寧天自然是洗耳恭聽。
黃人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緩什麼，然後才道出一段往事，“我的父親是黃家的六爺，而我的母親則是黃家的下人。”
“她是在伺候我父親的時候被侮辱的，或許對他們來說，那都不算是侮辱，畢竟只是個下人，連人都不算，所以我父親之後直接忘了這件事。”
“後面，就是我母親懷孕了，在五個月的時候，肚子終於完全藏不住了，黃家發現後，當即要讓她流產。”
“畢竟，一個低賤的下人憑什麼懷有黃家血脈？”
“但不巧的是，我那個父親因爲在外面亂搞，直接喪失了能力。”
“他以後都不可能有小孩了，所以我這個有一半低賤血脈的孩子被生了下來，作爲他的嫡子。”
黃人英說到這裏十分嘲諷地笑了一下，“雖然我當了黃家少爺，但我母親還是被認爲是個低賤貨，黃老爺子沒有讓他兒子給她任何名分，只是給了她一個機會照顧我。”
“直到我七歲的時候……我發了一場高燒，而我母親就被冠上‘照顧不利’的罪名，直接被處理了。”
寧天愣了一下，“處理……？”
“就是當個貨物一樣被賣出去了，”
黃人英閉上了眼睛，語氣冰冷，“我後來去查過，她被賣到了黑診所做器官配型……早就死了，屍體都找不到。”
寧天沉默了。
這故事並不好聽。
反而處處是血淚。
下人、母親、處理、貨物……這些詞居然可以聯繫在一起。
這就是再一次表明，玉京現有的規則、現有的制度，都爛得發臭而已！
黃人英聲音越發冷沉，“黃家人都覺得我母親是下人、是貨物，不值一提，但我不覺得，她就是我母親！”
“而會給我講睡前故事，會給我做衣服，會給我陪伴的母親……就這麼死了。”
他哈哈笑起來，語氣嘲諷又痛苦，“可笑的是，所謂‘照顧不利’的那場高燒，根本不是我生病所致，而是黃家內部有人給我下毒！”
他咬着牙，都發出一絲絲吱嘎的聲音，“我那時候表現得太聰明、太乖巧，讓有些人不滿了，他們覺得這樣的孩子長大了，就是一個有力的競爭者，所以他們覺得早點弄死我會更好！”
“這就是黃家，骯髒不堪、腐朽破爛、噁心至極！”
黃人英猛地看向寧天，“而我裝了二十年的傻子，不止是爲了自保，更是爲了復仇！”
“我想讓當初害死我母親的人去死，我想讓腐朽的黃家破敗到底！”
他眼裏跳動着熊熊的怒火，“如果沒有你出現，我想的是一步步設計，或許花上幾十年，我可以做到。”
“但……太慢了，慢到我等不住！”
“而你不一樣！”
黃人英眼神灼灼發亮，“你吞併齊魏兩家！破滅血傀門！殺死黃人雄！發佈清源令！”
“到了葉家生日宴，我終於確認，你是個妖孽！”
他直接伸出手，“我可以給你提供黃家的內部消息，助你掃滅黃家！只要你能幫我清除那幫害我母親的渣滓！讓他們越慘越好！”
寧天看着他，恍惚間如同看到了曾經滿心仇恨的自己。
他曾在“復仇”的情緒裏痛苦着強大。
復仇，是一個人強大的動力，也是一個人無盡的煎熬。
寧天想到這裏，沒有猶豫直接伸出手去，和黃人英的手重重相握，“好！”
就當他，幫一把曾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