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大廳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寧漢卿作爲一家之主，到底是有不少威嚴的，必要時候能鎮住全場。
他微微發紅的眼睛掃過衆人，最後深深呼吸了幾口，才勉強平穩下心情。
最後寧漢卿沉着聲音緩緩開口，“讓人去不周山附近找一找……不管怎麼樣，都去找一找。”
“然後是這隻斷手……”
寧漢卿看着那隻斷手，嘴脣又顫了顫，最後閉上了眼睛，遮掩住眼裏的一片渾濁，“就把它埋入寧家陵園吧。”
寧峯聽着這些話，長吐一口氣，他知道寧漢卿這是徹底放下了。
可是，晚了啊，太晚了……人已經沒了，說什麼都晚了。
父親你爲什麼不能早點說出來呢？
寧峯嘆息不已。
“等等！”
這時候，一個白鬍子都拖地的族老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家主，這不行的啊，這不合規矩的。”
他摸着自己鬍子，“你是寧家的家主，可不是你寧漢卿一家的家主。”
“那寧天就算是你認下了，我們寧家其他人可不認，是不是？”
他一問，身邊的一羣老不死立馬附和，“是啊！我不認。”
“我不認！”
“我也不認……”
聽着附和聲，白鬍子滿意地點點頭，隨後繼續道，“家主，你也聽見了，我們都是不認的。”
“我們寧家是少數服從多數，而且按族規來說，你女兒寧荷不潔，她和俗世人結婚生子，那這小孩就是孽種，一生不能入我們族譜！”
“所以他的那隻手不能葬入我們寧家陵園！”
“我們寧家傳承了數百年，靠的就是規矩，所以一切都要按族規來！”
他說到最後，甚至還有一些威脅的意思，“要是大家都沒規矩，那我們當初爲什麼選你當家主呢……？”
聽着這些人的話，寧漢卿的臉色越來越差。
他在憤怒，心底的怒意越來越盛。
寧漢卿的確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所以當年女兒寧荷不聽他的話，逃婚生子讓他臉面無光，憤怒至極。
但寧漢卿可以做到斷絕關係，卻不能做到鐵石心腸，把自己唯一的女兒關在陰暗潮溼的地牢裏十一年、不管不顧！
是族規和族老，壓着他！
他們說他女兒不潔，按族規要浸豬籠淹死！
寧漢卿力壓這些人的反對，抗下一切非議，才把寧荷收押在地牢裏，免去一死……那是他的女兒啊，他怎麼可能真的沒有感情呢？
到了現在，寧荷的唯一兒子都死了。
他們還能在這裏說什麼族規！
寧漢卿真的是受夠了！
他雙目一瞪，血絲滿布，沙啞又嘲諷地對白鬍子開口，“大族老。”
白鬍子緩緩道，“家主你想明白了？”
寧漢卿看向他，一字一頓地開口，“我今天的話就放在這裏了，寧天的手我一定要葬入寧家陵園，寧天和寧荷，我也要認回寧家來！”
“如果你們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好了！”
“如果你們拿家主之位威脅我，那寧家的這個家主，他媽的誰愛當誰當！”
啪！
寧漢卿同樣甩下一個茶杯，啪嚓一聲，摔得稀巴爛，飛濺的茶水都潑溼了白鬍子的腳。
所有人都驚了。
寧峯也沒料到自己父親會是這麼一個反應。
而溼了腳的白鬍子瞪大眼睛，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顫顫巍巍指着寧漢卿，“你、你……”
可他“你”了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許久之後，白鬍子才撫着心口，扯着嗓子大叫起來，“叫老祖！叫老祖出來！”
“無法無天，無法無天了這是！”
“讓老祖出來主持公道！”
其他族老也反應過來，紛紛叫道，“對，讓老祖主持公道！”
“反了，寧漢卿你是反了！”
“寧漢卿這一脈都是長反骨的！”
“開除族譜！開除族譜！”
寧漢卿看着一羣七老八十的族老憤怒的樣子，忍不住嗤笑，隨後道，“好，那就請老祖！”
“如果老祖要開除我這一脈，那就開吧！”
寧峯趕緊上去，“父親……！”
寧峯重重點頭，“好，兒子支持父親！”
很快，一直在寧家密室裏閉關的寧家老祖被請了出來。
和葉老祖一樣，寧家的老祖宗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是當年遷徙到玉京來的第二代。
寧家老祖是個女性，保養十分得宜，看起來只有六十多歲。
臉頰飽滿紅潤，一頭銀灰色的長髮是燙成波浪的，那是一百五十年前流行的髮型，同樣的，身上穿着的灰藍色旗袍，也是那個時代流行的樣子。
“你們怎麼回事？我說了，沒大事不要來吵我，害得我睡覺都睡不好。”
寧老祖聲音清脆，聽上去也不像是一百多歲的老人。
“老祖！”
白鬍子的大族老上去就是下跪，“老祖，我們請您出來是讓您主持公道的啊……”
白鬍子趕緊把事情都說了一遍，當然，都是他這邊的觀點，充滿了添油加醋和惡意。
他很自信，老祖會站在自己這邊。
畢竟他們纔是按族規來的人，他們沒有錯！
而且按血緣來說，這位寧老祖是自己這一支的親老祖，和寧漢卿等人是隔着一層的，老祖當然會幫自己！
“老祖，現家主不顧族規，以個人感情做事，這樣的人不適合當家主啊，您看……？”
寧老祖沒說話，只是皺着眉，隨後看向寧漢卿，“你怎麼說？”
寧漢卿顯然不想多廢話，直接道，“老祖，寧漢卿一脈自請脫出寧家，從此往後，我這一脈是榮是衰都和寧家主家毫無關係。”
白鬍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心思已經開始轉動。
寧漢卿走了，那這家主的位子要給誰呢？
給個聽話的吧，實力無所謂……
然而此刻，寧老祖卻是張嘴就道，“脫個屁！”
“誰讓你脫了？你一個元嬰巔峯、你兒子一個元嬰中期，我是腦子有病才讓你們這一脈離開寧家！”
寧老祖說完，隨後直接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白鬍子道，“你給我滾蛋。”
“還有你、你、你……”
她指了一大圈寧家的族老，“剛纔開口說族規的，統統給我滾蛋！滾到分家去，沒有我的話，這輩子不許回來！”
白鬍子都那羣族老都驚了，“老祖，您這是說什麼……？”
“我是說，讓你們這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只會抱着族規說話的傻逼們滾蛋！”
寧老祖毫不客氣，“什麼族規？族規的存在是爲了讓寧家強盛！讓寧家延續！”
“而不是你們拿來打擊異己的工具！”
“你們這羣人，算什麼族老，就是七老八十的老不死而已，是寧家的蛀蟲！是寧家拖後腿的！”
她指着大門，“現在就給我滾蛋！滾得遠遠的！”
白鬍子身體顫抖，還想開口，“老祖，我是您的孫輩……”
“滾！”
寧老祖破口大罵，“我纔沒你這種孫輩！你再廢話，我今天就清理門戶你信不信？”
白鬍子頓時不敢再說什麼了。
直到此時，他才隱約想起，自家親血緣的這位老祖宗，一直是個火爆和耿直的脾氣，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
一羣族老，在絕對的家族權威之下，反駁不了任何話。
只能哭喪着臉離開。
寧家老祖，一錘定音！
寧峯在一旁看得都有些驚了，他沒想到，自家老祖宗這麼猛！
寧老祖把討厭的人都趕走了，隨後看向寧漢卿和寧峯，臉沉了下來，“我聽說，我有個很好很好很好的曾曾曾外孫……被葉家的臭老狗逼死了？”
寧峯一頓，立馬把事情說了一遍。
寧老祖是越聽越氣，最後勃然大怒，“臭老狗，欺人太甚！當我們寧家沒人嗎？”
話音落下。
一陣爆鳴，寧老祖居然從寧家內堂飆射而去。
憤怒的大喊聲從天上遙遙傳來，“臭老狗，害我寧家小輩！我要你死！”
餘下的寧家人對視一眼，紛紛大驚。
這老祖宗是要去葉家找麻煩？
寧漢卿連忙道，“快，組織人手，我們去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