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侯爺，你來坐鎮就好了，省的我這心裏忐忑，畢竟這也是第一次辦這個差事，就怕有個什麼閃失。”劉齊恆蔣天生和一種讀卷官們都已經到了，見到他來，歡喜迎上。
“我這不也是第一次？昨天皇上突然任命，令我是措手不及，程序上的事兒都還沒弄清楚，所以才早來一會兒想要先跟諸位請教。”蕭辰道。
“其實程序倒是錯不了的。”蔣天生道，“就是這個選一甲排名不好弄，自古文無第一嘛，當初閱卷的時候我就覺得篇篇都好，但也只能從中選出三百人來，這就幾乎將咱們的精氣神都耗盡了，現在又要選出一二三等來，真也不易。”
“總之大傢伙都秉公辦理就是了。”蕭辰道，“皇上派咱們做這個差事，那是對咱們的信任，大傢伙都需小心謹慎，不可辜負了皇恩。”
不一會兒龔守禮在一幫人的簇擁下捧着試卷來到，在所有人的監視之下，將彌封着的試卷打開，分發給三十個讀卷官。
一共三百篇，每個讀卷官審閱十篇，各自選出最好的一篇交給總讀卷官，然後幾個總讀卷官再從其中選出三篇作爲一甲呈給皇上，由皇上決定是否取中，然後親自排出鼎甲名次。
兩千字的文章，讀卷官們每人十篇看的其實是很快的，一上午就各自選出了一篇，喫完飯後再重新檢閱一遍，便即都彙總交了上來，剩下的時間就是分出二甲和三甲來。
幾個總讀卷官看了十份卷子，又各自選出自己覺得最好的三篇，然後大傢伙再進行公議。
“侯爺，幾位大人，這份卷子雖然立意尚好，只是太過激越了一些，失於穩重吧？”翰林院大學生馮軾拿起一封劉齊恆選中的卷子表示質疑，“文字也甚是平常，又多偏頗之語，似乎不宜上達天聽。”
“皇上殿試題目，考的主要是策論，文字倒也還在其次。”劉齊恆道。
“馮大學士說立意尚好，下官卻覺得這個立意太大了。”鴻臚寺卿張武正道，“另外這卷子裏所議論的意思多已經超出考題所限，又頗多鍼砭時事之語，呈送皇上，的確多有不便。”
“策論策論，自然是要自主發揮議論的，說的大些總比侷限的好。”劉齊恆道，“若是太過拘束，纔有違咱們皇上取士之道，蕭侯爺你以爲如何？”
“哦……我覺得劉齊恆大人所言有理。”蕭辰拿過那份試卷看了一眼，“這份卷子真也是與衆不同，字字句句都透着大氣，言語雖然稍嫌激越膽大，但道理是正的，若是不取，就也未免太可惜了……若依着我看，就放在最下面好了。”
蕭辰和劉齊恆都這麼說了，張正武和馮軾兩人也就無話。
其他兩份就基本上沒有什麼爭議，在座的大傢伙都是中過進士，做過翰林的，看文章的眼光那是相當老辣，孰優孰劣，掃一眼就基本上心裏有數。
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當即議定好了三篇，又將其餘七篇落選的也都帶上，直奔文華殿而來。
由蕭辰，劉齊恆，馮軾三人分別朗讀了三份卷子，然後將卷子交給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龔守禮，龔守禮再將試卷送到皇上的御案之上，讓皇上親自過目。
“這一篇文章可爲鼎甲！”李萬疆拿起第一份試卷掃了兩眼，便即龍顏大悅，“聽着就好，看了更好，咱大周的狀元就該是恁麼地！”
“皇上你別忙啊，還有兩篇呢，一總看了再說。”蕭辰笑道。
“呵呵，都已經聽過了，其實也都不用看。”李萬疆笑着拿起第二份，“這篇也相當不錯，若無狀元金玉在前，真也令朕難以取捨，就定爲榜眼吧。”
李萬疆這麼說固然是讚譽兩篇文章寫的好，但也透着對極爲讀卷官的信任呢，要不然不可能直接就定了名次，因爲一般照例他還要看剩下的七篇再做定奪的，現在他不看就定，說明對幾位愛卿的眼力是十分肯定的。
大傢伙心裏也都高興，忙乎了這麼久，終於圓滿結束，也都能鬆一口氣了。
“這一篇……嗯？”李萬疆看了一眼卷子，臉色忽然變了。
下面幾位愛卿的心裏坐地咯噔一下，臉色也都跟着變了。
馮軾和張正武兩人心說捅婁子了吧？就跟你們說這篇文章不宜給皇上看了，你侯爺和劉大人就是不聽，非要固執己見！現在好了，皇上這明擺着就不高興了……剛纔讀的快，有些詞句皇上可能沒聽清楚，現在他琢磨明白了，就該咱們倒黴了，特麼的最後這麼一下，還是搞砸了啊！
“這個李西陸是荊州人氏？”李萬疆凝神看完了文章，摸着下巴沉吟半晌才忽然問道。
“回皇上話，是荊州舉子。”劉齊恆忙道。
“多大年紀？”李萬疆對狀元榜眼都沒有問的這麼詳細。
“十七歲。”劉齊恆道。
“李西陸，荊州人，十七歲？哈哈哈，這麼小的年紀就能寫出這麼鋒利的文章來？”李萬疆忽然仰頭大笑，“而且這個口氣也未免太過張狂了吧！”
剛纔是馮軾讀的這份卷子，馮軾六十多歲了，又有氣喘的老毛病，而且還帶着濃濃的鄉音，又非要讀出頓挫來，所以語速斷斷續續，聲調時高時低，吐詞含糊不清，所以剛纔他讀卷子的時候，李萬疆還真的沒有聽清楚，剛纔看清楚了。
但馮軾也是老臣了，又是當今的名士，李萬疆雖然聽的不真，但也沒有說什麼。
“臣等有罪！”蕭辰等人也不知道李萬疆是真的高興呢，還是怒極反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低頭認罪最爲牢靠。
“你們有什麼罪？”李萬疆兀自大笑中，“這篇文章雖然言語稍嫌激越膽大了一些，但道理倒也還是正的，也透着大氣，少年人能有這等見識，也實屬不易……不過這個探花可也不能給他。”
“皇上，這又是爲什麼呢？”蕭辰問道，“既然文章中式，就該取他啊！”
“哼，這是蕭辰你小子取中的吧？”李萬疆口氣雖然不大好，臉上的笑容卻也極爲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