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尾龜之喫的魅惑 >第16回 索銀票再次碰壁
    且說章秋谷正在高談闊論,對酒高歌,連飲了數杯急酒,微覺有了醉意,忽見門簾一起,又走進一個客人高叫章秋穀道:“老世兄,幸會幸會!你發得好議論,吟得好詩啊!”

    章秋谷醉眼朦朧,猛然間認不出他是誰,站起來細看,方纔認得是小時的同學方幼惲,便笑道:“恕我眼拙,幾乎認不出來,幼惲兄好眼力。”

    方幼惲大笑道:“豈敢!你在張園和陸蘭芬談心的時候,我早就看見你了,覺得面熟,又一時想不起你來。剛纔若非有人叫了你一聲‘秋谷兄’,只怕到明年也想不起的了。”

    章秋谷也大笑,慌忙作揖,又請方幼惲與衆客人一一相見,道:“如果不嫌棄是殘席,就請一同坐下,敘敘可好?”

    方幼惲道:“我是一個姓祝的朋友請我在張月紅那裏喝酒,恰巧遇見了你,還真是奇緣巧遇。你這邊我不能久坐,還要過去應酬。你住在哪個客棧?我明早過去拜訪就是了。”

    章秋谷連說:“不敢奉屈,現在暫時住在吉升客棧。”

    方幼惲大喜道:“我也是住在寓吉升客棧。既然是同一個客棧,就更好敘話了。一會兒回客棧,我們再談吧。”

    章秋谷留不住他,方幼惲仍舊回去了。

    待回來,見花寶玉、林佩珠都已經走了,檯面將散,劉厚卿看見他就嚷嚷道:“你這半天到哪裏去了?馬褂也沒有穿。”

    方幼惲對他說了緣故,便同劉厚卿謝了主人先走。兩人又到花寶玉、林佩珠家去打了兩個茶圍。

    林佩珠出局,沒有回來,花寶玉已經回院,應酬得甚是周到。

    方幼惲看她的相貌,眉目清揚,腰肢柔細,也算得花叢中一個出色的人材。

    方幼惲爲着自己心中不快,也無心久坐,拉着劉厚卿出來,路上埋怨他道:“我朝你搖手不叫陸蘭芬,你偏要我仍舊叫她。你看她剛纔的那副樣子,話都不說一句,站起來就往外走,擺什麼大牌,真叫人生氣。”

    劉厚卿被他埋怨,倒也無言可答。

    方幼惲又道:“我以前的銀票、戒指被她搶去,不緊着去追她,爲的是有過相好,不好意思。不料她錢物到手,頓時翻臉。他既無情,我亦無義,如今我們就商量一個主意,去問他硬討可好?”

    劉厚卿笑道:“這是你說傻話呢,她東西已經到手,你就去問她硬討,她可肯拿出來麼?”

    方幼惲愈發覺得氣忿道:“難道他不肯拿出來就罷了不成?我一個世家子弟,白白的被她糟塌一場,還送了一大把賞錢,竟然都搞不定,這不是笑話麼?”

    劉厚卿大笑道:“老弟,怎麼看着你這樣一個人,竟是一點不通世故。你的銀票、戒指被她搶去,可有什麼憑據嗎?這是打不得官司、告不得狀的事,可有什麼法兒!就是打了官司,那堂上的官兒也要審情度理。你們自然是因爲交情深厚,那銀票、戒指才能到她的手中,現在你要硬追回來,難道是當追繳贓款贓物的嗎?這樣的事情都要經官,那些個官老爺是喫飽了撐的,會管這些閒事!況且宦家子弟花天酒地,自己已經是不佔理,丟了面子,你還要拿到檯面上說,臉呢?這裏又是租界,不能違背章程,比不得內地的混亂,如果真是十分可惡的,便去打砸了她的房間,嚇她一嚇便是了。上海這地方,是不許打人的,是要抓到捕房的。我們都是場面上的人,可丟不起這個人,你想這事有什麼法兒?”

    方幼惲先前怒氣填胸,恨不得立刻把陸蘭芬的房間打砸一番,方出這一口惡氣,被劉厚卿這麼一說,頓時啞口無言。想來想去,發呆了多時,覺得這話果然不錯,嘆一口氣道:“果然如此,我也只好認個晦氣,就當是自己病了一場,用幾個買命的銀錢罷了。但是那張票子被他搶去還是小事,那個戒指是舅母從美國回來送給我的。我戴在手上,家父還時常叫我留心,千萬不可失去。現在回去,倘若不見了戒指,查問起來,可不是一件難事?你總要去想個妙法,將那戒指代我收回,感激非淺,那銀票就送了她也罷。”

    劉厚卿搖頭道:“我前天已經碰了一個釘子,現在又去問她,想來是萬萬沒啥用的。你不曉得我在她那裏,被她冷嘲熱諷的話說得十分難過,我是不想再去碰釘子了。”

    方幼惲見劉厚卿不肯答應,便急了道:“不論有用沒用,託你務必要去一趟。我本來也不認得什麼陸蘭芬、林黛玉,原本也是你介紹的,難道我們的交情,這點小事都不幫我嗎?”說罷,又連連作揖。

    劉厚卿無奈,應允道:“我去是去,然而收得回收不回,我是不管的,我總算盡心竭力幫你去做就是了。”

    方幼惲連連稱謝,便催他:“此刻就去,我在棧房等候你的回信可好?”

    劉厚卿知道推卻不了,只得同方幼惲分路而行,方幼惲自回客棧去了。

    劉厚卿到了陸蘭芬的院中,尋見了陸蘭芬,婉轉的將來意說了一遍,又道:“方幼惲現在的意思,情願那二千銀子不要,只望收回戒指,你的意思如何?若肯還他,便交給我帶去可好?”

    陸蘭芬聽了冷笑道:“又讓你劉大少來說情,按理說我是不好不依的,不過這人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我叫他自己來拿,他連個人影子都不見,卻翻來覆去的叫你來,這是個啥意思?難不成我是洪水猛獸,是強盜,能吃了他不成?我入道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這麼不經事的。”

    劉厚卿陪笑勸解道:“你也不要動氣,他的心上並不怪你,你把戒指給我帶去還他,我隨後再叫他來給陪禮可好?”

    陸蘭芬又冷笑道:“戒指嘛,我還真沒當回事,也不知丟到哪裏去了,現在一時也找不到,你要是一定要我還的話,我只好賠你一個了。”一面說,一面伸出纖手來,兩手共帶着十多隻金剛鑽、紅藍寶石的戒指,耀眼爭光,向劉厚卿道:“劉大少,請選一隻吧。”

    劉厚卿見她伸出手來,吃了一驚,只見五光十色,光怪陸離,不覺得目瞪口呆,停了一會,方纔說道:“既不是他的原物,我怎好胡亂拿去?我回去對他說明,一定叫他自己來拿,好在我是旁人,也不能管你們的事。”

    陸蘭芬道:“那就謝謝你了,還要拜託你,你叫他明早就來,我還有話對他說。”

    劉厚卿答應着,離開這裏,回到吉升客棧,見了方幼惲,拍着他的肩膀道:“害我又被搶白了一頓。我說什麼來着,我去根本就沒用。”

    方幼惲忙問是怎麼回事。

    劉厚卿把陸蘭芬的話向方幼惲說了,方幼惲氣得發昏,長嘆一聲,默然不語。

    劉厚卿也因爲張書玉忽然吊了臉子,不知道是爲什麼,也是悶悶不樂。

    過了一夜,方幼惲去看章秋谷,原來他住在納字官房。

    相見之後,兩人各自寒暄幾句,章秋谷見他滿腹心事,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問他道:“幼惲兄,什麼事情讓你神情這般蕭索?”

    方幼惲意欲相告,又覺得難爲情,只推頭痛並沒有什麼心事。

    章秋穀道:“我們兩人道義相交,幼同筆硯,如果有爲難之事,儘管同我商量,或者是有可以幫忙之處,也未可知。”

    方幼惲聽了,沉吟不語,欲言又止。章秋谷再三問他,方幼惲仍是不肯實說。

    章秋谷心中不悅,拂袖而起道:“我再三問你有什麼心事,原本是一片好心,想要替你排解,怎麼你把我看作外人,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方幼惲見章秋谷已經有了怒意,只得把當初成了陸蘭芬的入幕之賓,甚是要好,後來爲着一對戒指翻臉,搶去銀票、戒指的前後情形仔細說明,又道:“並不是把你當作外人,不肯相告,實在是我在張園見陸蘭芬對你很是親近,以爲你和她也有什麼瓜葛,所以不便說明。”

    章秋穀道:“我與陸蘭芬以前認識,但不曾有過交情,連局也不曾做過一個,哪有什麼瓜葛。”

    方幼惲乘機便要章秋谷去替他要回銀物,又道:“昨日的光景,陸蘭芬待你甚好,你如肯替我收回,料想陸蘭芬也不好意思不聽。”

    章秋穀道:“我生平爲人最愛管閒事,時常罵那些袖手旁觀的懦夫都是冷血動物,遇見不平之事豈能退避,畏縮不前!但是天下無論是什麼事情,都有一個公理,不能專聽一個人的片面之詞。我也要審情度理,才能替你出頭。如果沒有什麼其他隱情,自然可以替你收回。陸蘭芬也不是那種見錢眼開,財迷心竅的人,或是你們另有隱情,那我就不能過問了。”

    方幼惲極力分辨說並無其他隱情。

    欲知章秋谷能否幫方幼惲要回匯票和戒指,咱們下回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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