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尾龜之喫的魅惑 >第77回 嘆薄命曇花之影
    且說章秋谷正在客棧整理自己的信件,就見貢春樹闖了進來,一臉愁容。章秋谷問他爲何如此,貢春樹說明原委,章秋谷也沒客氣,就是一頓責備。

    貢春樹聽了章秋谷的責備,心中羞愧,啞口無言,想着章秋谷的話果然不錯,一時間臉上紅紅的竟說不出話來。呆了半晌,見章秋谷裝着冷臉不理自己,只得站起來走到章秋谷面前,深深的打了一拱道:“你向來是個極有義氣的人,這件事兒總得替我想個法子,除了你,別人也沒有這樣的本事。”

    章秋谷起初推託不肯,架不住貢春樹再三再四苦苦的哀求,推辭不得,只得應了。便道:“這件事兒我雖然應了下來,不過卻魯莽不得,須得我自己趕到蘇州方有把握。但是你自己鬧了亂子,卻無緣無故的要我來替你張羅。你的朋友甚多,爲什麼單要尋我,不去找別人,這是什麼道理?”

    貢春樹怕他又要改口,再三哀求,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章秋谷方笑道:“按理來說,我們讀書子弟不應去做這樣事情。但是據你說來,若不趁早想個法子,一定會鬧出亂子,也只好急則治標,從權些了。”

    貢春樹聽了大喜,拱手稱謝。

    章秋谷又道:“我既然應了,也不必耽誤日期,明天就動身同你一同前去。但要怎麼辦,還是容我要好好想想。”

    正在盤算着,見茶房又傳了一封信進來。

    章秋谷看封面時,見是方子衡在常州寄來的。拆開信封一看,倒是方子衡的親筆,寫得歪歪斜斜的,白字連篇,那文理似通非通的十分費解。

    章秋谷甚是好笑,仔細琢磨了一回,方纔略略懂得他的大意。

    原來方子衡趕到家中,他父親的病居然好了些。

    這方子衡雖然是勉強留在家中,卻心心念唸的記掛着陸蘭芬,一刻也放不下她,覺得那陸蘭芬的音容笑貌沒有一天不在他心中,竟是害了相思病,恨不能立馬飛到上海來,和那意中人你儂我儂。無奈他父親有病,脫不得身,把個方子衡恨得咬着牙齒,咒罵不已。

    正在那夢魂顛倒、胡思亂想的時候,不料那劉貴趕了回來,一五一十的把陸蘭芬說的話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這一下不打緊,把方子衡氣得發昏,想來想去也沒什麼法子,自認倒黴,只得罷了。卻又癡心難斷,便寫一封信給章秋谷,要請他去問問陸蘭芬爲什麼無故變卦。

    章秋谷看了他的來信,微微一笑,把信遞給貢春樹道:“你看竟有這樣到死都不悟的蠢貨,我哪有功夫去理這等閒事!”

    貢春樹把信接在手中,還沒有來得及看,聽見章秋谷說到陸蘭芬三字,也不看信了,連忙向章秋穀道:“說到陸蘭芬,你可曉得陸蘭芬已經死了嗎?”

    章秋谷吃了一驚,急忙問道:“真的?怎麼回事?別不是她又要搞什麼幺蛾子,傳出來矇騙人的?爲什麼我沒聽到風聲?”

    貢春樹道:“千真萬確,還是昨天半夜的事情,我今天早上聽小寶家的夥計說了,方纔知道,絕對不是謠言。並且我還聽見夥計們議論,說陸蘭芬身上的虧空有兩萬多,聽到陸蘭芬死了,債主們蜂擁而至,有的還去捕房投訴,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章秋谷聽了,料想是真的,陸蘭芬和他雖然沒有深度合作,但也是很熟悉的,現在聽她死了,不覺心中有些酸酸的,便又問貢春樹道:“你可曉得她是什麼毛病,怎麼說沒就沒了?”

    貢春樹道:“我也弄不清楚。好像聽他們說中暑剛好,夜間留了一個客人,頓時病情反覆,上吐下瀉的發作起來,不到一天功夫便斷了氣,卻不曉得具體的情況如何。”

    章秋谷聽了,便要拉貢春樹一起到陸蘭芬的院內去看看那些債主是怎麼鬧騰的。

    哦,別怪章秋谷這個喫瓜羣衆的看熱鬧心態,沒辦法,畢竟還是個少年。

    貢春樹要不是心上有事,以他八卦少年的脾氣,早就去看熱鬧了。不過如今章秋谷答應幫他,給了他顆定心丸,他的八卦火苗又燃燒了,而且瞬間就燎原了。還不等章秋谷動作,他就串出了房間,那急三火四的樣子,章秋谷搖頭淺笑,跟了上去。

    二人一起出了客棧,到陸蘭芬住的大洋房來。

    走到門口,只見有一個印度巡捕站在門內,那進出的人絡繹不絕。

    章秋谷便和貢春樹縱步登樓。

    往日間走上樓梯,便有嬤嬤招呼客人,丫鬟侍奉茶水,青瑣回燈,湘簾卷月,真個是桃花門巷,楊柳樓臺。

    如今章秋谷走上樓來,那些舊日的嬤嬤丫鬟一個都不見了,只聞得一股紙錢灰氣直逼而來,哪裏還有什麼風姿綽約,花香人氣。

    章秋谷忍不住一陣心酸,勉強忍住了,走到房內,見大牀上的帳子已經卸去,陸蘭芬直挺挺的躺着,生前那如花如玉的姿容,宜喜宜嗔的媚態,已經無影無蹤,如今面容一片灰白,張着嘴,兩頰塌陷,形狀瘮人,身上只穿着一身半舊的竹布衫褲。

    章秋谷別轉頭去不忍再看。

    房內的衣櫥、箱子等都貼着封條,客堂內有一幫人在那裏紛紛議論。有一個人把一本賬簿攤在桌上,在那裏不知寫着什麼,想必就是陸蘭芬生前的債主了。

    章秋谷正在徘徊感慨之際,忽然看見人叢內擠出一個人來,一把拉住章秋谷,大哭道:“二少,你可來了,你看這可怎麼辦呢?”

    章秋谷吃了一驚,定睛看時,原來是陸蘭芬的親孃,淚流滿面,頭髮蓬鬆。

    章秋谷見了也不禁惻然,只好安慰了她幾句。

    陸蘭芬的娘哭道:“她纔剛剛死了沒多久,就有好幾個債主和巡捕房裏的人趕了來,一頓翻箱倒櫃,上了封條,動都不讓我動,說是要拍賣了替她還債。我也沒那麼多錢,借也沒處借,叫我可怎麼活呀?”說罷又大哭起來。

    章秋谷心中涌出同情,好言安慰她說:“陸蘭芬生前雖然有許多虧空,要拿她的衣裳首飾拍賣抵償,但按照慣例是要另外留出一部分作爲治喪的費用。事已至此,你也不必這樣傷心,我們和陸蘭芬還算相熟,只要可以幫忙的地方,我們都可以幫忙的。”說着便取出一卷鈔票點了點;又問貢春樹可有鈔票。

    貢春樹連聲說:“有。”便也取出一卷來遞與章秋谷。

    章秋谷接過來看了看,檢了幾張,與自己的湊成一百塊錢,把多餘的仍舊還了貢春樹。

    陸蘭芬的娘千恩萬謝的接了,又道:“我閨女活着的時候那麼風光,客人來來去去,忙忙碌碌;現在人死了,那些要好的客人一個都不見,倒是上門要債的都來了。不要說幫忙了,恨不得要刮地三尺。像二少這樣的,你是獨一個,你真是個好人,怕是再難遇到了!”說着又是嗚嗚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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