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清 >第二十六章 作亂
    到了年二十九,城中的各衙門纔開始封印,好歹也算過了一個年。レ&a;;レ只是這個年,過得不安生,杭州和蘇州兩個方向的太平軍,都已經有異動的消息傳來,於是無論軍隊還是地方上的官員,都只有三天的時間可以休息。

    這是關卓凡穿越以來,在這個年代所過的第二個新年。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在熱河的馬隊營帳裏跟大家喝酒,如今卻已身在戰雲密佈的上海,把方圓百里的安危挑在肩上,難免有恍如隔世的感慨。

    “同治”的年號,雖然早在兩宮太后垂簾聽政之時便已定了下來,但直到過了年,入了正月,纔算是正式啓用,所以直到現在,才叫做“同治元年”。

    軍事上的佈置,仍然按關卓凡上回跟李恆嵩所說的,以華爾當南線,以李恆嵩當北線,以丁世傑當正面的西線。官軍各營和地方上的團勇,都在抓緊最後的時間,厲兵秣馬,加固城防,準備迎接一場惡戰。

    租界裏的洋人,亦感受到太平軍的壓力,由正在“天京”訪問的一艘兵艦艦長賓漢,向洪秀全提出照會,虛張聲勢地恫嚇“不要愚蠢到進攻上海”,結果理所當然的被拒絕了。而遠在杭州的李秀成,做出的迴應則是:於正月六ri,傳檄東南各地,宣佈天兵即將掃蕩上海,號召朝廷的官兵識時務,順大勢,投誠保命。

    這一下,戰鼓擂響,再無緩衝的餘地。於是租界的領事團與上海方面協商,由英國領事麥華陀、法國領事愛棠、美國領事查爾斯、艦隊司令何伯,再加上上海道吳煦,組成了一個“中外會防局”,協調上海的保衛事務,同時按照軒軍的要求,開始實施堵塞閘橋拱洞、清除黃浦江面船隻等一系列行動。而圖林所統帶的親兵,亦開始在關卓凡的縣衙之外設立武裝崗哨。

    大戰當前,城裏不免人心浮動,各式各樣的傳言都有。關卓凡忽發奇想,在管錢糧的秦師爺底下,增設了一個專管戰事文告的委員,叫做“宣傳委員”,每ri裏寫出文告,由書辦複寫成數十張,貼在街頭巷尾,大意無非是說官兵如何威武,長毛都是渣渣。雖然不脫官樣文章的本se,但百姓每ri都有新的文告可看,居然頗得安定人心的成效,算是佔領了第一線的輿論陣地。

    另一件讓他掛心的事電報的架設,終於完成了。電報房一共三處,一個設在縣衙之內,一個設在泗涇丁世傑的中軍,一個設在周浦洋槍隊的營地裏。當卞寧把機器調試好,親自將“上海安靜,一切如常”這八字譯成英文,拍發出去的時候,站在他身後的關卓凡,隨着電鍵悅耳的嘀嗒聲,臉上露出了這些天裏難得一見的笑容。

    關卓凡心裏想的是,哪怕就只有這一項功績,自己也不枉了到世上走了這一遭

    他發出了中國的第一份電報。

    到了正月十六,防務上的各項準備大致都已就緒。從前方傳來的消息來看,太平軍一共兩路,一路發自杭州,一路發自蘇州,都已經開始向上海逼近,但主攻的方向卻還不能確定。就在這樣緊張得令人窒息的氣氛中,姜德忽然帶了七八個人,騎着快馬,穿過租界,從北門進入上海城,一大早便來倒縣衙求見關卓凡。

    “姜德”關卓凡聽了圖林的稟報,不由一愣,“請他進來”

    “卑職參見關老總”五品的武官姜德,毫不猶豫地給身穿七品文官服se的關卓凡請下安去。

    “起來。”關卓凡對李恆嵩的這個部下,格外假以辭se,親自扶了起來,“果然是英氣勃勃,難怪李大人把這一支jing兵交給你來帶。”

    “卑職不敢當老總的誇獎。”姜德在這位初次見面的“關老總”面前,還有一點拘謹。

    “北線的軍事,想必都已經部署好了,你趕了來,一定是有什麼急務要跟我說”

    “是,李大人和卑職的兵,都已經進了嘉定城。今天早上,卑職卻收到一個消息”姜德頓了頓,眼望圖林。

    “無妨,你說吧。”關卓凡做了個手勢,“這是我的親兵隊長,圖林。”

    “是,”姜德向圖林點頭致意,接着說了下去。

    這個消息,頗爲驚人,說松江府裏,一位叫佘大銘的城門守,意圖作亂,接應李秀成。

    “有這樣的事”關卓凡大喫一驚,“你從何得知的”

    “佘大銘的手底下,有一個他信任的把總,叫做孫開枝,是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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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職的小同鄉。他昨天得知了這個消息,不敢告訴別人,連夜趕到嘉定來見我的。李參將說,這件事很大,讓我帶了孫開枝一起,來見關老總。”

    “人呢”

    “等在衙外面。”

    “傳他進來”

    等到把孫開枝帶進來一問,才知道事情確然無疑。佘大銘是廣東人,有一個哥哥,曾是劉麗川的手下,小刀會起事的時候,死在了官軍的手裏。他冒籍福建泉州,算是躲過了後來的清查,一直在官軍裏面當兵,一直升到了松江府城門守的職位。這一回,覺得長毛勢大,一定能贏,於是跟手下的幾個親信密謀,要在長毛搶攻之時,開門獻城。

    “姜德,你跟吳道臺說了沒有”

    “沒有李參將說,吳道臺也是廣東人”姜德嚅囁着說道。

    關卓凡失笑李恆嵩也太多心了。若是說吳煦知情,那是決不會有的事。

    “那個佘大銘,他守松江的哪個門”關卓凡問孫開枝。

    孫開枝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顫聲說道:“西門。”

    西門,那正是面對杭州方向的門。

    “他管着多少人”

    “親信的,只有一個副城守,一個把總,還有我。”孫開枝垂頭喪氣地說,“手下一共是八十多個兵,要說跟他格外好一些的,大約有二十幾個。”

    “你不要怕你跟他們不一樣,而且舉發有功這件事了了之後,我保你接這個城門守”

    “謝謝關老總”一直惴惴不安的孫開枝,如蒙大赦,喜出望外地給關卓凡磕了個頭。

    “你擅離職守,用的是什麼名義”

    “沒沒用什麼名義。”

    這等於說,是私自跑出來的。佘大銘此刻不見了孫開枝,說不定已經起了疑心。關卓凡看了看旁邊的自鳴鐘,已經過了早上九點。

    “姜德,給你記一功,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置,你先趕回嘉定。”關卓凡吩咐道,“記住,替我謝謝李大人。”

    等到姜德領命去了,關卓凡把圖林叫過來.

    “圖林,我這就給泗涇發電報,讓張勇帶兵進城。你挑十名親兵,帶上這位孫把總,現在就騎馬趕去松江只有一件事要辦,讓他去指人”

    這一天,關卓凡便始終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度過。太平軍的攻勢在即,松江城內的這個隱患,能不能妥善去除張勇辦事,能不能辦得利索,會不會有意外的傷亡

    直到當天傍晚,圖林從松江趕了回來,關卓凡聽到衙外馬蹄點地,忍不住便親自迎了出去。

    “爺”圖林和十名親兵一見關卓凡,便滾下鞍子,伏地請安。正月裏的寒風之中,人和馬的身上,都是白氣騰騰。

    “事情辦妥了”圖林的聲音雖小,但卻掩飾不住話語中的興奮之意。

    丁世傑和張勇收到關卓凡的電報,略作商議,便由張勇帶了三百馬隊,急奔十里之外的松江城。等進了城,也不跟知府賈益謙打招呼,只會同了城內伊克桑的步勇,忽然包圍了西門,將城西守軍中佘大銘的一部共八十四人,全數繳械,押往知府衙門。

    人犯押到府衙,賈益謙才得知有這麼回事,嚇得不輕,即刻升堂訊問。佘大銘等三個爲首的,知道這是死罪,熬刑抵死不招,直到圖林帶了孫開枝趕到,當面指認,他們這才無可抵賴,俯首認罪,在口供上畫了押。

    “只殺了他們三個,腦袋掛到城樓上去了。”圖林報告道,“那二十幾個平ri跟他們走得近的兵,關在牢裏,等打完仗再發落,其他的放了,照樣回去守城。”

    張勇處置得很好,既沒有濫殺,又立了威,將這一場禍患,消弭於無形。

    關卓凡身上一鬆,心裏的一塊大石,這纔算落了地。

    然而這一份輕鬆的心情,並沒能持續太久。到了第二天,忽然傳來了一個令人猝不及防的消息:嘉定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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