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清 >第三十六章 你這個狐狸精
    吳建瀛和劉玉林沒有失約,第二天一早,他們手下的兩千五百太平軍便由南門出城,在城外整隊,交出了城防。

    有趣的是,代表朝廷接受太平軍投降的,卻是美國人華爾他是關卓凡所委的東路主將,因此丁世傑也不去與他搶這個風頭。

    華爾卻是個極愛出風頭的人,一身獵裝,居然也漿洗得十分筆挺,戴了一頂法式軍帽,手裏卻拄着一支“文明棍”,腳下的皮靴擦得錚亮,周身上下,纖塵不染,怎麼也看不出是剛經歷了一場惡戰的軍官殊不知他在戰場之上,就是這一副打扮,手裏絕不拿刀拿槍,亦從不肯臥倒,於槍林彈雨之中,顧盼自雄,手下的士兵無不畏服。

    然而也有不走運的時候,前年守上海的受傷,便是在他長身玉立之際,被太平軍的一顆子彈貫穿臉頰,差一點就xing命不保。

    “吳先生,從現在起,我們就不再是敵人,而是友軍了。”華爾鄭重地說道,“我可以先替你補充一點子彈,號服一下子置辦不齊,只能委屈你們先穿原來的衣服。關老總的電報說,只要打下川沙,他不僅要替你請封賞,還可以再撥給你一批槍械,兩門野炮。”

    華爾一口流利的中國話,讓面sè焦黃、氣質jing悍的吳建瀛大感驚奇。他和吳玉林都是湖北荊門人,太平軍一下武昌之後,被裹脅從軍,以勇猛善戰的緣故,漸漸打出了名氣,積功升到今天這個位置。這兩年受到自己人排擠,又喫李容發的掛落,心灰意冷之下,投降了官軍,本不想再喫打仗這碗飯,只想回鄉去過個富貴ri子。現在聽得關卓凡肯給槍給炮。算是極有誠意的表示,心中不免一動。

    “華將軍,我們倒不是爲了求封賞,只是李容發辱我太甚,一定要跟他做個了結。現在我空口說白話也沒有用,等我打下川沙,自見我的真心。”吳建瀛說道。“我們既然歸順了朝廷,就回不去了,不然是要被拿去雲中雪的。”

    華爾一楞,心說我雖然叫做華爾,可並不是姓華,怎麼叫我“華將軍”要叫也該叫“華爾將軍”纔對。他知道。所謂“雲中雪”,是太平天國內的行話,就是砍頭的意思。吳建瀛這樣說,亦是在表達與長毛的決絕,於是不再客氣,說道:“那好極了,我們兵貴神速。這就來聽一聽我的佈置。”

    華爾的安排,仍是向川沙廳三路齊進,東西兩路是官軍,中路主攻川沙的南門,則由吳建瀛擔綱,並以十二門野炮做他的支援。

    “行”吳建瀛毫不猶豫的說,“李容發的戰法,我熟悉得很。看我打垮他”

    說幹就幹。各路人馬在南匯城外休整了兩小時,提前埋鍋造飯,飽餐一頓之後,便全軍開拔,只由李恆嵩部留下三百人守南匯這是關卓凡既定的方案,南匯南面的奉賢縣,只有一千多太平軍駐守。搞不清狀況之下,絕不敢來犯南匯。

    川沙廳原本有兩千餘太平軍,加上李容髮帶來的援軍,約略有四千之數。負責在這裏佯攻的參將曾秉忠在城西放槍放炮。本來打得很熱鬧,李容發一到,判明形勢,發覺官軍似乎並沒有多少人,於是第二天帶了兩千多兵出城猛攻,曾秉忠便支持不住了。好在劉郇膏所練的民團很得力,士氣也比官軍要高,兩方合力,靠着洋炮的火力,又以援兵將到來激勵兵勇,這才堪堪維持住一個僵局,但時候一長,總逃不出崩潰的下場。

    好在這個時候軒軍終於趕到了,先是張勇的馬隊替他們穩住了局面,接着丁先達和福瑞斯特的部下聯手衝鋒,直接將這一路太平軍壓回了城內。而正面的吳建瀛打得也極爲勇猛,一路上連破李容發的三道營柵,進抵城下。東面照例是李恆嵩的部隊沿海疾進,川沙象南匯一樣,又被三面包圍了。

    官軍忽然克復南匯,正在猛攻川沙的消息,已經在上海城內傳開了。彷彿多ri的yin霾之中忽然透出了一縷陽光,上海的士紳百姓把這視爲天大的好消息,喜笑顏開。

    關卓凡已經快三天沒有閤眼,這晚收到官軍包圍了川沙廳的消息,便再也支撐不住,蹣跚着挪回後院的西廂房,倦到了極處,一頭扎到在牀上,連大帽子都不曾脫掉,就此呼呼大睡。這一睡便睡到ri上三竿,才被張順的敲門聲驚醒。

    “爺,爺,塘報來了,有明發的上諭。”

    “拿進來。”

    關卓凡掙扎着從枕上擡起頭,掀開被子坐起來,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翻身下地,結果腳下一陣冰涼,這才發現鞋襪全無。

    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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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牀上,由着張順替自己穿襪穿靴,笑道:“這倒生受你了,昨兒晚上實在是累得不行,要不是你替我收拾收拾,非得着涼病一場不可。”

    “爺,昨兒我不曾進來過。”張順手上不停,低着頭說道。

    “唔莫非是我自己脫的”關卓凡自言自語的說道,實在回憶不起自己睡覺之前還有過脫鞋脫襪蓋被子的一番舉動,撓了撓頭,才發現自己的帽子也不在腦袋上,而是端端正正地擺在一旁的牀頭之上。

    “小人不知道。”張順答了這一句,替關卓凡收拾好了,側身退開一步,將塘報遞了過來,有意無意地向對面廂房瞟了一眼。

    關卓凡明白了,在心裏暗自品味着,不動聲sè地接過塘報,找到與上海相關的那一道諭旨,慢慢來看。

    諭旨的大意,是說湘軍在安徽打得很好,曾國荃授了江寧藩司的銜頭,已經開始向金陵進軍。現在仍爲福建按察使的李鴻章,在安慶編練的十五營“淮軍”,也已經成軍,即將開赴上海。這些話有虛有實,大抵是爲了激勵上海軍民的士氣。

    而說到上海周邊各縣的潰敗,上諭中則有幾句責備的話,頗見聲sè:“各隘防軍,遇賊輒逸走,兵無常守,將無固志,何以當士民之期盼”,至於說“統兵大員,當以聖心爲念,不可學積習暮氣,亦勿謂朝廷之懋賞可幸邀也”雖然沒有點出名字,但人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對關卓凡有所批評。

    這份上諭所發之ri,自然還不能得知官軍已經開始了大反攻,所以關卓凡只是笑笑,不以爲意,卻把心思放在了另一件饒有興味的事情上。

    “爺,把您的飯開在哪兒”張順問道。

    “就開在屋裏,喫完了,我好辦事。”

    不一會,張順捧着一個大托盤,扈晴晴拎了一個食盒,來給他擺桌子。等都擺好了要走,關卓凡開口叫住了扈晴晴:“扈姑娘。”

    張順見狀,沒言聲,自己順着門邊先溜走了。

    “關老爺有什麼吩咐”扈晴晴臉上透着喜意,笑盈盈地說。

    關卓凡看着桌上,滿滿地擺了六個菜,一大碗白米飯,居然還有一小壺黃酒,笑着說道:“平常都是三個菜,一個湯,今天怎麼開恩了不但加菜,還給酒喝。”

    “關老爺打了大勝仗,廚房上犒勞一下,也是應該的。”扈晴晴說罷,大大方方地拎起酒壺,替他倒了一杯。

    “香”關卓凡卻拿起酒壺來一嗅,不知是說酒香,還是說她的手有餘香自扈晴晴入衙以來,關卓凡掛心軍務,對這位漂亮的廚娘從未假以辭sè,實在是大違本xing,此刻心情極好,免不了就要趁機調笑一下。

    他用筷子夾了一塊餚肉,一邊嚼着,一邊含含糊糊地說:“扈姑娘,咱們這個衙門裏面,出了狐狸jing了,你知道不知道”

    “狐狸jing”扈晴晴面上有些失sè,小聲驚呼道。神魔鬼怪這些東西,她是信的,“那得趕緊找個大師父來收了去纔好”

    “那也不必。這隻狐狸jing,倒似乎沒有惡意,”關卓凡隨意地說,“昨天晚上,還替我脫鞋蓋被子,周全得很。”

    扈晴晴這才知道,關卓凡是拿自己來逗趣,抿嘴一笑,說道:“那是我,可不是什麼狐狸jing。”

    “哦那真是多謝你了”關卓凡見她渾不在意地就認了下來,倒覺得有趣,“只是男女有別,深夜之中,不敲門就闖了進來,於禮不合”

    “關老爺,你根本就沒關門好伐帽子也沒摘,鞋襪也沒脫,被子也沒蓋,大冬天的,會要命的呀。”扈晴晴理直氣壯地說,“喊也喊不醒,睡得跟個跟個什麼一樣。”

    “跟個什麼一樣”

    “我不敢說。”

    “無妨,儘管說。”

    “跟個豬一樣”

    關卓凡自己找來的罵,一時語塞,心裏頭卻是暖洋洋的。不過他睡夠了,腦筋自然也清楚起來,很快便想到了扈晴晴的話中,有一個絕大的漏洞。

    “就算是我沒關門好了,”他笑眯眯地問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美廚娘臉上一紅,無話可說,匆匆道了個萬福,轉身走掉了。未完待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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