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清 >第一百零二章 權監
    張順帶了一個聽差,在天津下了船,隨後換馬,兩百多里路,走了不到兩天,第二天晌午趕進了京城,人已經累得臭死。

    關卓凡、圖林、張順,是從關家大宅出去的三個人,算一算,離京已經足有一年了。所以當張順忽然回來,關家大宅便立刻轟動了。

    關卓凡現在的身份,已經是從二品的藩司,加着巡撫銜,雙眼花翎,又封了一等輕車都尉,關家大宅自然隨着風光起來,順天府每月照例要派人來一趟,噓寒問暖。而關卓凡留在步軍衙門的穆寧,已經升了南城衙門的一個佐領,更是每旬往老總家裏跑一趟,看缺不缺什麼,有沒有什麼要辦的。

    這樣的照應之下,白氏和明氏自然百事無憂,而且兩個人作伴,亦不覺得寂寞,唯一牽掛的,就是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叔子,每次有打仗的消息傳來,盡日裏提心吊膽,只能靠求神拜佛得一個心安,僅有的幾封家書,鎖在那個赫德送的大保險櫃裏,隔幾天就要拿出來翻看一回。

    現在忽然見到張順回來了,真是喜出望外,不免拉住問長問短,連着圖伯小福,也都圍着要聽。

    張順依着規矩,先給白氏請了安,剩下的話,暫且不能多說。

    “太太,爺給我交待着事兒呢,我得緊着先去辦,總之一句話,一切都好,千好萬好”轉頭看着圖伯,又說一句:“圖林升了從三品的遊擊,爺的六百號親兵都歸他管着。你老樂去吧。”

    說完這兩句,扔下幾個人在那裏發愣。自顧自回屋換了一身衣服,帶上東西,出門辦事。

    要辦的事有兩件,先去找安德海,爲的是他在宮裏當值,不一定哪天在家。因此要先去留下一句話。

    沒想到運氣好得很,到了大豆腐巷安德海的宅子外面,就聽見裏頭熱鬧極了,不問可知,安德海在家,這些多半都是來套熱乎、走門子的人。

    等到一敲門,來給他開門的。是個瘦瘦的中年人,傲得很。見張順是一副下人打扮。把眼皮一翻:“找誰”

    張順知道里麪人雜,就不肯直說了,親親熱熱地笑道:“是安老叔吧我求見安二爺,我家主子交待了幾樣年貨下來,讓我一定面交安二爺。”

    這是關卓凡交待過的,安德海置了宅子,找了他叔叔安邦太來替他管家,還買了個姑娘做“媳婦兒”。假夫妻,虛好看。

    “貴上是哪一位”安邦太的語氣稍稍客氣了一點,不過一瞄他手裏那四樣點心盒子,便又露出一副蔑視的神色。心說沒有幾百兩銀子的東西,也敢上我家德海的門

    “安二爺認得我,一見就知道。”張順跟安德海一共打過兩回交道,都是送東西,於是陪着笑說道,“您老受累,給通報一聲兒。”

    安邦太略略猶豫了一下,鼻子裏哼了一聲:“你等着吧”,轉身進院子裏去了。過了片刻,便聽見腳步聲,還有安德海那副不耐煩的公鴨嗓子,在抱怨他叔叔。

    “沒來沒歷的,算怎麼回事兒下回這樣的,我可不見。”

    等到走出來,看見門口站着的張順,先是一愣,繼而驚喜地問:“你不是”

    “安二爺”張順截住他的話頭,就手打了個千,“我家主子,叫我把年禮送過來,順便給您帶句話。”

    安德海也是個極機警的人,看見他手裏的那點東西,知道關卓凡自然是另有“年禮”要送給自己,而且必有要事交待,於是帶着張順往側屋去,對安邦太說:“就說我有事,叫他們都走”

    安邦太唯唯諾諾地答應着,看着他們的背影,大惑不解。安德海少有對人這麼客氣的時候,真想不明白,這人是個什麼來頭。

    許庚身拿到的,則是一個紅封包和一封信。他把張順打發走了,在書房裏把信看過,思忖了一會,叫人帶車,到曹毓英家裏去拜訪。

    “琢翁,年下的使費,有着落了。”他拿了這句玩笑話做開場,把一個紅封包遞了過去。

    兩個人是無話不談、可供機密的朋友,自然不用客氣。曹毓英知道,這是不知哪位外省大員的炭敬又到了,當着許庚身的面把封包裏的銀票抽出來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

    “霍,五千兩,哪一個的手面兒這麼大”

    “你再也猜不到的關逸軒”

    “這小子,纔到上海一年,這麼闊了”曹毓英眉頭微皺,“再說,不是正要打蘇州了麼”

    “不錯,正是打仗的時候,可見有事要託付。”許庚身笑道,“而且這個錢,多半有人替他出。”

    “嗯”曹毓英沒再開口,先把許庚身讓進書房,等到坐下,已經想明白了,“是前天收到的那兩個摺子的事兒吧”

    “琢翁英明,判人斷事,十有十中”

    兩個摺子,一個指的是李鴻章奏請開去吳煦上海道一職,一個是吳棠奏保候補道楊坊才具傑出,可堪大用。軍機上商量過,隱隱覺得這兩個摺子似有關聯,現在聽許庚身這樣一說,曹毓英知道自己猜得不錯。

    “吳棠是漕運總督,照道理說,蘇松太的官員於漕運上有功的話,他是可以保。”曹毓英沉吟着說,“不過上海道的位子,到底還該看看巡撫和藩司的意思。”

    關藩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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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意思,是明擺着的,曹毓英所說的,自然是李鴻章。

    “李少荃的摺子也沒有保薦誰,他要裝大方,索性就讓他大方一回好了。”許庚身說得很坦率,“上海道這個位子很要緊,也不見得湘軍說給誰就給誰。還是要出於中樞諸公的決斷。”

    這句話打動了曹毓英,在心裏默默掂量了一會。問道:“燕公和佩翁那裏,逸軒有沒有點綴”

    “都歸我來替他辦差,”許庚身毫無隱瞞,指了指桌上那個封包,“亦是此數。我也老實不客氣,要過個肥年了。”

    燕公是指恭王的老丈人桂良。佩翁則是指寶鋆,至於恭王本人,這點錢不在乎,反而是不必送的。

    “楊坊在上海多年,吏情和洋場都熟,坐這個位子,我看行。”曹毓英點頭道。“既然現在有吳棠的這一保,上頭大約也不會駁回。明天上朝。我來跟王爺說。”

    第二天,在養心殿奏對,說到李鴻章那個摺子的辦理,太后和軍機之間,不免要討論起人選。

    “李鴻章說,吳煦要替他管着常勝軍,上海道得換人。”慈禧先開口,“他倒是想換誰呢”

    “有一個人。倒是合適。”恭王把楊坊的履歷報了一遍,最後說道:“正好漕運總督吳棠,也有一個摺子保他,說他不畏艱苦。實心任事,以往在漕運的事情上,出過大力。他是蘇松太候補道,常年在上海道衙門中幫辦衙務,吏情是極熟悉的,也能說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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