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翊倫端坐在房內,仍舊在讀那封寫在再生紙上,署名爲凌敬之、秦嗣遠的,已經被自己讀了一遍又一遍的推薦信。
不知過了多久,顧翊倫忽然聽得屋內有細微的響動,於是將手中的信件放下,嘆了口氣:
“出來吧,敬之兄弟,全天下能悄無聲息地繞過禁軍接近朕的人只有你。”
話音未落,凌敬之笑眯眯地從暗處走出:“看來老顧你還挺了解我的啊。”
隨着他的走動,黑紅色流沙狀物質不斷飄落。
顧翊倫也笑了,只是笑容中包含着幾縷苦澀:“嗣遠兄弟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因爲他是個正常人類。”
“也對,過去快四十年了,朕都快忘了當年在暗暮之國發生的事情了……”
“陛下,往事休要再提,這次我來只爲了兩件事。”
“說吧,只要不是讓朕釋放她,朕都能答應。”
“第一件事是爲了我兒子凌霄,這在推薦信上已經寫明瞭。”
“推薦北境四省的狀元進入皇家武裝力量與工業大學,這沒問題,那第二件事呢?”
“當年你答應過我,只要我回來時是你在主政,他的性命任由我處置。”
“可他是朕的手足兄弟啊敬之兄弟!”
顧翊倫忽然激動起來。
凌敬之冷哼一聲:“不過是個爲了皇位把你拋在暗暮之國等死,甚至派海軍轟炸我們的表面兄弟罷了。”
“就算如此,他和朕……”
“顧翊倫,你好好看看,我和我們凌家是爲了誰才變成今天這樣的?!”
凌敬之舉起了自己的手臂,其上滿是涌動着流沙狀物質的空洞。
顧翊倫不由心如刀絞,剎那間往日的神采全部消散,只剩下老態龍鍾的疲憊面龐。
沉默了好半晌後,他擺擺手,言語中僅是無奈:
“敬之兄弟,朕欠你們的,只能下輩子償還了。至於他……唉……如果你要取他性命,就隨你去吧,但是事情要做得乾淨些,不要牽連到凌霄。”
“多謝。”
說罷,凌敬之轉身欲走。
顧翊倫叫住了他:“只要你肯回來,朕就封你個帝國元帥,讓你享盡榮華富貴,只要帝國還在,凌家子子孫孫都能享受蔭庇!”
凌敬之不由放聲大笑,而後在笑聲中身形逐漸消散。
等到禁軍衝進顧翊倫的房間時,房間裏只剩下顧翊倫一人,愣愣地注視着凌敬之消散的地方。
……
次日早上,凌霄破天荒地晚起了。
當他頂着兩個熊貓眼出現在樓下時,秦嗣遠愣住了。
良久後,他才小聲說道:“咳咳,年輕人食髓知味,但是還是要注意節制啊……”
“去你大爺的!”
凌霄不由翻了個白眼,拿起了桌上的黑麪包,切開後將兩片合成肉排夾了進去,一邊喫,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道:“話說,瀟然呢?”
“你自己媳婦自己看不住?”
“什麼我媳婦啊,昨天晚上我們兩個……我們兩個什麼都沒有發生……”
想起昨晚的事情,凌霄便恨不得想抽自己兩個嘴巴,然後憤怒地吼上一聲“我是廢物”。
“我……”
“哈哈哈,禁軍那邊有事,她先歸隊了。”
“哦……我老爸呢?”
“呃……這個我要怎麼和你解釋呢……”
秦嗣遠的話還沒說完,古物店的門忽然被推開。
一名隸屬於帝國郵政局致遠市分局的郵差站在門口,扯着嗓門大喊:“誰是凌霄?!”
見到這名郵差,凌霄心中的失落頓時一掃而空,“蹭”地站起來:“我,我是!”
“有你的快遞,過來簽收一下!”
“好嘞好嘞!”
凌霄快步上前,飛快地簽了字,而後從郵差手中接過綴有帝國教育部與帝國陸軍徽章的厚實信封,三下五除二地撕開。
一封極其華麗的錄取通知書出現在了凌霄眼前。
錄取通知書的頂部龍飛鳳舞地寫着“皇家武裝力量與工業大學”的字樣。
狂喜之情頓時直衝凌霄腦門。
他開心地塞給郵差五張百元新鈔,將郵差開心得不行,連連道謝着離開。
茲通知凌霄,你已被我校特殊飛行專業錄取,自本通知書發出日起正式轉爲訓練軍官,請於新曆1968年10月25日前完成役前集訓,取得合格成績後前往我校報道,逾期或集訓未能取得合格成績視作棄權。
凌霄邊走邊讀,難掩心中的激動:“靠,老秦頭,居然真的是皇家武裝力量大學啊!”
秦嗣遠笑眯眯地從凌霄手中接過錄取通知書:“你看,我沒騙你吧,我的推薦信有用吧。”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對了,我老爸呢?我得把這個給他看看……”
“那個……凌霄……敬之兄弟他……”
“他怎麼了?”
凌霄的狂喜被秦嗣遠凝重的表情瞬間沖淡。
秦嗣遠深吸一口氣:“他昨晚就離開了。”
“離開?!”
“嗯,他說和你相處的這幾天是他今生最快樂的時光。”
“可是……可是……”
這是凌霄今生第一次想要痛哭一場。
明明再多待一天就能看到錄取通知書了,他爲什麼一定要再促成一件終生遺憾呢?!
見凌霄表情不對,秦嗣遠鄭重地拍了拍凌霄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聽話,你已經長大成人,已經是訓練軍官了,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
“可是……”
凌霄沉默了半晌,咬咬牙說道。
“下次他什麼時候回來?”
“最多五年,最少三年。”
“我明白了,等他下次回來的時候,我會讓他大喫一驚的!”
“這就對了。”
秦嗣遠欣慰地笑了。
8月15日,爲期六十天的役前集訓正式開始。
凌霄和所有即將進入武裝力量大學就讀的訓練軍官,以及即將進入帝國軍隊服役的訓練兵們一同前往位於冰錐市白霜區的帝國陸軍北方集訓中心。
臨行前,凌霄與秦嗣遠,海爍今等一衆鄰居告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