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仙人消失之後 >第307章 大水滔天
    有些情緒來自於原身,或者說,來自於同樣的血脈共鳴,平時被他壓制,但在猝不及防時還是會涌上來。

    洪承略壓下胸口翻涌的氣血,壓下身體裏面亂躥的真力,順手斬了幾人,往賀淳華那裏看了一眼。

    狗官的身影被重重人羣淹沒,根本看不清楚。

    其實不用看,他對自己那一刀的威力有信心,至少把狗官的脖子斬斷了一半。

    利刃割喉斷骨的手感,他太熟悉了。

    恰在此時,頭頂風聲呼呼。

    那尊巨大的金甲銅人又動了,一拳往他腦袋砸來,又快又狠。

    洪承略一個滾地翻才避開,爬起來時恰好與賀靈川四目相對,見他嘴角流血,目光森冷。

    金甲銅人腦袋都被自己削了,爲什麼還能動?

    此時金甲銅人居然從地上揀起腦袋,重新安在脖子上,然後繼續追擊洪承略。

    別人都不曉得,這玩意兒有四個控制中樞,主中樞在心臟,其他三個副中樞則位於頭顱和雙膝。金甲銅人外形像人,對手通常會按照對付人類的方式進攻頭部和心臟,然而這沒什麼卵用。它是合金鑄體,只要四個中樞不全壞掉,它就還能動彈,頂多不那麼靈活。

    與此同時,巖狼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繞着圈子從後方專攻洪承略下盤。

    它的身形極其靈活,一擊不中必然後退,擇機再上。

    洪承略兩次揮刀,只斬下幾根狼毛。

    一狼一銅人,一靈敏一厚重,居然配合默契,再加上週圍鳶兵的圍攻,洪承略一時陷入苦戰之中。

    好在這時他身後近百潯州騎兵也衝到,大大緩解他的壓力。

    洪承略順便看看戰場上的情況,嗯,是時候了。

    眼觀六路是統帥的本能,鏖戰賀靈川時,他還能觀顧全場情況。

    當下他就揀起長槍跳上馬,頭都不回往西,潯州騎兵都奮力給他開道。

    因爲他不隸屬年贊禮麾下,隊伍元力未被剝奪,成員又都是精銳,戰力很強,居然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洪承略同時抓出一個號角,嗚嗚嗚吹了起來。

    這聲音如同夜梟號啼放大十倍,淒厲刺耳,哪怕殺紅了眼的士兵也能聽得進去。

    潯州軍隊原本已經跑去西邊,一聽這號角聲,撒丫子跑得更快了。

    一直追出去的趙盼還發現,對方的督戰隊根本不殺潰兵,反而比他們跑得還快……

    往西!

    這是怎麼回事?

    洪承略吹完號角,舌綻春雷大吼一聲∶「年將軍放水,就現在!」

    他用上真力,聲浪遠遠推出去,迴盪在整片戰場上空。

    水?

    剛趕到賀淳華身邊的吳紹儀忽然擡頭望向大營後方的河岸,不由得毛骨悚然。

    那裏的地勢,比衆人所在的主營更高兩丈。

    岩石後頭不知何時鑽出十幾個人影,悄無聲息站着,爲首的正是整場戰役從頭到尾都未露面的潯州牧年贊禮!

    他一身鳶人的尋常兵士皮甲,把臉一低就能混進隊伍。

    顯然趁着方纔混亂,他帶着親隨偷偷溜到這裏來。

    聽到洪承略喊話,他看向下方河岸,臉上明顯露出猶豫之色。

    潯州軍隊還有七八艘船沒登岸,坡岸的空地上也還有衆多士兵正往西奔去。

    河裏岸上,加起來至少有二千三四百人。

    這都是他手下的兵,每日相見,他還跟其中許多人都打過招呼。

    哪怕他從來殺伐果斷,這時也心有不忍。

    洪承略能感受到年贊禮的猶豫,再次大

    喝∶「年大人,時不我待,不成便敗!」

    這個「敗」字令年贊禮怵然一驚。

    是啊,他們已經衝來南岸,再沒有退路。

    這破釜一戰不成,他年贊禮連本錢都會賠光!

    他遂不再猶豫,口中默唸訣竅。

    連洪承略都跑了,吳紹儀心驚肉跳,早派人衝向年贊禮。而賀靈川見洪承略邊逃邊吹號角,當即下令道∶「追!都去追洪承略!」

    無論這廝有什麼壞水要倒,跟緊他就對了。

    單遊俊立刻帶着夏州人馬,追向洪承略。

    洪承略往高地跑,後面箭如雨至,射落幾名遊騎。

    傅信正奔在他斜後方,見狀眼珠子一轉,想趁機報仇。

    哪知洪承略像是腦後長了眼睛,突然伸手向他一指:「傅信,帶人留下斷後。」

    傅信一驚,繼而大怒,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這魂淡搶先報復,然而這是軍令,不容反抗。他只能放慢馬速,帶着自己的人斷後。

    十幾人當然打不過成百上千,傅信瞅了個空,帶傷往其他路逃走了。

    ……

    這廂賀靈川低頭去看賀淳華,圍着的士兵雖多,卻沒人敢上手。他剛想將老爹的手掌掰離脖子檢查傷勢,忽然眉頭一皺————

    他赫然發現,賀淳華的指縫裏沒血。

    他可是親眼目睹洪承略那一刀的威力,老爹的脖子至少被斬了一半,那至少也該是血如泉涌。

    然而,並沒有。

    他沒見到一滴血。

    反而不遠處有個親衛捂住脖子撲通一聲倒地,嘴裏吐着紅泡,頸血噴濺而出。

    但這裏是刀箭都不長眼的戰場,每分每秒都有人受傷,何況衆人注意力都被賀淳華所奪,就算有人注意到這個倒楣的小兵掛了,也只以爲他被潯州兵暗算,沒有多想。

    邯河當中忽然冒出一點白光,長了翅膀般騰空而起,落在年贊禮手中。

    好像是隻瓶子。

    然後,年贊禮把瓶口朝下,做了個往前倒水的動作。

    兩支飛箭先後射來,都被他身邊親衛磕飛。

    緊接着,瓶口就倒出了洶涌大水!

    年贊禮站的地勢本來就比鳶兵更高,這時把綠意瓶反過來一倒,先前吸納了快要小半個時辰的江水,就爭先恐後地奔涌而出。

    這瓶子吸水時,能把邯河吸成緩流,那麼在倒水時,也能把高地變成河牀!

    澎湃的河水走出了萬馬奔騰的氣勢,沿着高地傾瀉而下,年贊禮舉瓶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自己也後退兩步,彷彿快要抓不住這隻瓶子。

    吳紹儀嘶聲大吼:「撤,往西撤!「

    其實用不着他提醒,活人哪個不惜命?看見陸地突發大水,鳶軍一聲發喊,使出喫奶的勁兒往西跑,就恨父母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

    眼看瓶中洪水動地而來,巖狼夾着尾巴往外躥,奔得比人類快多了。

    就連賀淳華身邊的親衛也逃之天天。主公已死,他們當然要爲自己的性命奮鬥。至於賀淳華的異狀,就這麼會兒工夫又是人擠人,有幾個看得清楚的?

    賀靈川掐了個訣,金甲銅人就變回人偶大小,跳進他口袋裏。他再抄起賀淳華,跳上青駁馬就往遠處跑。

    誰也沒發現,賀淳華的眼皮動了兩下。

    衆人之所以猶有餘力逃跑,是因爲鳶人主營的戰陣給他們爭取到寶貴時間。

    但這個火炮都轟不散的法陣,在滔滔洪水的衝擊下卻飄搖欲破。代表陣法那層淺綠的光罩抖得像風中的燭光。

    等到第一波洪峯真正到來,戰陣再也支撐不住,肥皂泡一般幻

    滅了。

    大水和逃跑的人類之間再無阻隔,獰笑着席捲而至。

    賀靈川就望見排天的濁浪無情吞噬了前方絕望的人類,而後,就輪到他自己了!

    浪峯高達三丈,劈頭蓋臉朝他拍下。

    這時候,青駁獸離安全的高巖還有十四、五丈遠。

    平時擡兩次腿就到的距離,如今看起來遙不可及。

    怎麼辦?過不去了。

    賀淳華剛恢復神智,就嚇得坐起:「啊……?」

    怎麼一睜眼就掉河裏了?

    賀靈川本就疑心他沒死,見狀即道:「老爹,站穩了!」

    這個老爹果然藏有保命的手段。

    賀靈川往他腰帶裏塞了個東西。

    站穩?

    賀淳華縱被撲面而來的洪流嚇得後背都僵了,聽見這句話也下意識不解。

    下一秒,賀靈川抓着他肩膀,朝着突出的高巖一把擲了過去,像扔沙包一樣。

    他氣力了得,又用上全副真力,賀淳華身在半空騰雲駕霧,回頭就見巨浪拍下,將長子連人帶馬捲了進去,再無蹤影。

    「川兒!」賀淳華心中大慟。

    那是他兒子啊,無論如何也是從小看到大,相處了幾千個日夜的孩子!

    眼看他再有兩丈落地,此時頭頂忽傳尖鳴,半空中撲下一頭怪鳥,雙爪如鉤,將他牢牢抓住。

    董銳!

    這廝上回在賀靈川手裏喫癟後就不知所蹤,原來是等着機會來報仇。

    他對付賀淳華的方式也很簡單,把他再扔回洪水就行了。

    是以怪鳥半空中一個旋身,要把賀淳華丟下去。但他也不笨,一手抓住怪鳥的爪子,另一手抓起劍鞘,去拍鳥脖子。

    若是拍對方向,怪鳥可能就飛回陸地了。

    董銳哪能讓他如意,口中念個短訣,就要丟個法術給他。

    然而就在這時,賀淳華身前、怪鳥爪下,突然平空冒出一個身影。

    這人一出現就往下掉,幸好他乖覺,一把拽住賀淳華雙腿,再進一步抓住怪鳥另一隻爪子。

    衣甲上掛水,臉上有泥,頭髮裏有樹枝。

    但那張臉,賀淳華再熟悉不過了∶

    「川兒!」

    他喜出望外。

    怪鳥猛地一沉,董銳一個前傾,掐好的法訣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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