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四十三章 三姓家奴
    “鈷結封,爺爺會怕你嗎?”童蒙催馬上前,砍翻小將,剁倒兵卒,橫刀馬上只待要決一死戰。

    謝松照披掛握刀立陣前,看着追兵連綿,心裏焦急。池瞻回城最早也要二更天才能來,燕都來使跋涉山川,剛到定要休息整頓一番。

    “世子,殺他屁股!”童蒙與他廝殺了六七十回合,也拿他不下,見他一刀砍來佯裝不敵,拖刀回走,鈷結封殺得興起,掄刀就追,兩人策馬狂奔出去,留下兩方軍隊互相瞪眼。

    謝松照回神拔刀,對面參軍悠悠策馬出來,在馬上欠身道:“足下面生得很,想是燕都裏鬥法被波及的無辜人,敢問足下貴姓?”

    歸鴻策馬上來,低聲道:“世子,這是承德元年的探花郎阮澤宜。因爲當時燕都頗爲動盪,他是被波及到,貶到邊境來的……其中之一。”

    謝松照拱手道:“知弦君。”

    阮澤宜一愣,隨即笑道:“十年之間山水流轉,竟還有人記得知弦之名。閣下緣何來這邊陲小城?”

    謝松照道:“自然是仰慕徵西侯風采,特來他帳下效力。”

    阮澤宜大笑:“癡兒!謝衡死了!你何不歸降?我保你一樣上戰場!”

    謝松照道:“往日讀閣下所著爲君臨,只道是同道中人,甘心爲國捐軀,何曾想公竟是不耐寂寞的僞君子!我今日降,來日富貴不缺,只恐心中難安!還是換個人來陣前罷,我羞於與爾答話!”

    阮澤宜臉色一變,斥道:“燕都僞君子何其多。良禽擇木,賢臣擇主,古之真理。爾不明事理,反怪罪於我!”

    謝松照道:“區區外放,就足以令汝心生怨恨,豈不聞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爾初入朝堂,難免磕碰,外放有何不宜?若你真是才比周公,又何愁明珠暗投?!”

    阮澤宜用馬鞭指着謝松照痛罵:“我本念你年少無知不欲與你計較,但你如此執迷不悟,我便點醒你這愚忠的傻子!大周外強中乾,外戚干政,將軍弄權,朝中大臣各有派系,哪怕是自詡清流的又能又幾分爲國爲民的肝膽心腸?!只有你這剛剛一腳踏進去的滿腔熱血,到頭來也不過就是十年飲冰!”

    謝松照打馬上前,不甘示弱道:“若是因爲朝中昏天黑地便不肯報效國家,那你我寒窗苦讀十餘載,爲的又是什麼?正因爲主君示弱,臣下才更要將身鋪路開一條路!古之明君賢臣無不是相互扶持,哪裏就是一人之功?!”

    阮澤宜冷笑:“好個青天白日的夢話,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若是前途如此好掙,你我今日會在此地相逢?你若不肯降,那就刀劍底下見真章吧。”

    說罷勒馬閃身回陣,兩旁兵卒一起殺出,旗搖鼓鳴,殺聲直震天動地,煙塵捲起來直撲口鼻,兩邊殺得眼紅。

    謝松照久不羈鞍馬,髀肉復生,將兩邊大腿磨得脫皮,一扯一疼險些拿不穩刀。

    阮澤宜眯着眼看瓦塔守軍陣勢穩固,只可惜多了個領軍的人,否則天明之時瓦塔城上必定是月支的旗。

    “參軍,二更天將近,將軍已經到十里開外了,恐一時不能回,是否退兵?”斥候穿過風沙回報。

    阮澤宜道:“大軍還有多久到?”

    斥候道:“還有八十里,四更天時應該能到。”

    阮澤宜擺手,勒馬跟身後小將道:“文淮,那人是個白面書生,能拿下來嗎?”

    文淮抱拳道:“末將定將其挑於馬下!”

    拖着長槍奔出陣來,大喝一聲:“方纔陣前與阮參軍答話的小子,快快出來與我一戰!”

    謝松照攔着歸鴻道:“不必理會,瞻叔沒到,童將軍又尚未歸來,他想擒賊先擒王,拿下我,士氣一定會跌落谷底。”

    歸鴻道:“一直不理?”

    謝松照道:“等,等援軍到,或是將軍回來,一鼓作氣殺出去。”又低聲道,“但願我這紙上談兵不會輸得太慘。”

    兩邊僵持不下,阮澤宜喊住剛要走的斥候道:“你帶一小隊兵馬,從斜後方殺出個務必要一擊而中!”

    謝松照凝神盯着前方,兩邊都是輕騎,數目不多,但瓦塔守軍長途跋涉,略略處於下風。刺斜裏突然殺出一隊人馬,驚得陣型微動,謝松照忙策馬上前應敵,方纔叫陣的小將也殺將過來,真真是人仰馬翻,節節敗退之下只能帶着軍隊倉促逃竄。

    話分兩頭,那廂童蒙和鈷結封馬上廝殺時折斷了兵器,兩人翻身下馬撕打在一處,盔纓落到黃沙裏滾了幾轉,滿是沙土。

    鈷結封一拳砸在童蒙肩上,童蒙扣着他手一拉,兩人又在黃沙裏打滾,拳拳到肉打得好不痛快。

    “嘿…你個禿子!”童蒙嘴上不饒人,邊上手邊罵。

    鈷結封張嘴就要咬他手臂,童蒙把手臂往他嘴裏一送,喘氣道:“沙禿子,龜兒崽子,爺爺叫你嚐嚐金絲軟甲做的臂縛!不知道吧?呵……這,這可是將軍送我的!”

    鈷結封被撞得滿嘴血,嘀嘀咕咕的罵道:“你個毒蛇,老子又不是龜茲……這裏又不冷,你,你帶你孃的臂縛!”

    童蒙繼續將手往鈷結封嘴邊送,粗氣喘個不停:“嘿……就是要讓你,讓你這禿子只道爺爺不好惹!”

    鈷結封死命推翻他,兩人對坐着使勁喘氣,鈷結封道:“你敢跟爺爺回陣換馬換槍再戰嗎?”

    童蒙吐了沙子,抹着嘴角道:“哼,有何不敢,你還要記得回去洗把臉,莫叫他人笑話!”

    兩人各自上馬,策馬狂奔,黃沙打在臉上比刀子還利,割得人生疼。

    這邊阮澤宜驅兵追擊,斥候趕在身邊回報:“阮參軍,後方將軍和童蒙同時驅馬並進。前方斥候回報,瓦塔有援軍出動,不宜久追。”

    阮澤宜道:“後方二十萬大軍還有多久到?”

    “大軍還有五十里,將軍派了先鋒隊趕來,只有三十里了。”

    阮澤宜死死盯着前方潰敗的軍隊,興奮道:“無妨了,可以一追。”又喊過來文淮道:“率軍直擊,務必要拿下方纔那個書生的人頭,來日去瓦塔城下搦戰好瓦解敵軍士氣!”

    阮澤宜則將剩下輕騎分作兩隊,左右包抄不棲嶺,只要書生人頭。

    謝松照帶着人困馬乏的軍隊拼命往前趕,歸鴻大喊:“公子,前面是不棲嶺,雜草叢生,荊棘塞途,夜間馬行不易,人走困難!”

    之前在這裏剿殺了不少月支士兵,血跡斑斑

    謝松照回頭看窮追不捨的追兵,狠心道:“勒馬一戰!”

    斥候飛撲過來道:“公子,前面離城只有六十里,探子回報援軍二更天就已出城。算來只要堅持到五更天,就能得救!”

    謝松照勒回馬頭,道:“將士們,後方援軍將到,前方追兵不捨,童將軍又出戰未歸,我等且勒馬一戰!”

    陣型排開,取出水囊灌了兩口,衆人鷹眼虎威,阮澤宜追兵至,也不廢話,掄刀舉劍就開始廝殺。

    阮澤宜在遠處勒馬,開始高談闊論:“爾等筋疲力盡,何必再負隅頑抗,我乃承德元年探花郎,但是周國境內卻沒有我的安身之地,我來月支卻被委以重任!若爾等現在繳械投降,我主定不會虧待你們!”

    謝松照甩開壓下來的大刀,虎口震裂,手筋酥麻,連忙調轉馬頭躲避。歸鴻砍到身前小兵,趕過來守着他。

    謝松照提氣大喝道:“汝乃周臣,不思報國苟且偷生便罷,卻另投他國,反舉屠刀向黎庶!汝之祖宗怕是要從棺材裏爬起來了!如今不感到羞愧汗顏,反而妖言惑衆要讓我軍將士折節!我大周境內只有斷頭兵,沒有屈膝投降的狗!”

    阮澤宜不悅喝斥道:“不識擡舉!誰能取那書生頭來見,便賞黃金百兩!”

    謝松照仰天大笑:“卑劣小人,枉費知弦才名!真是令天下讀書人丟臉,你這三姓家奴,較之呂布何異?!”

    阮澤宜取下頭巾道:“書生,汝且看!”

    阮澤宜抽出腰間佩劍,將頭巾割斷,道:“書生,如你所願,自今日起,阮知弦已死!文淮,何必再聽他賣弄口舌是非,只管殺!”

    謝松照驚歎,情知此戰再無可避,不再開口,驅動胯下戰馬往前,身先士卒。

    阮澤宜道:“書生,我且看你來證道,看你要如何逃出生天!”

    頭上兜鍪似乎越來越重,三尺青鋒血濺黃沙,身上甲冑越發讓刀劍不快。

    阮澤宜看着這個書生苦苦支撐,後面童蒙追趕將至,嘴裏大喊道:“賣國小賊,看刀!”

    阮澤宜不欲與他交鋒,閃身避開,放他過去。童蒙坐下戰馬疲憊,奔到謝松照身前時馬失前蹄將童蒙跌下馬來,謝松照連忙滾下馬,扶起童蒙,道:“委屈將軍且先乘我的馬。”

    童蒙擺手道:“不行不行,你騎……”

    謝松照將他扯起來,道:“將軍,這情形哪裏容得我等推辭廢話?”

    童蒙一看兵卒都要支撐不住了,連忙接過長槍,拽着繮繩翻身上馬,又殺將出去。

    文淮橫裏一槍刺下來,童蒙躲閃不及,肩膀上又添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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