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分道揚鑣
    顧明朝摁着被微風捲起邊角的紙,“一人固若金湯,兩人則易生疑。”

    謝松照在紙上劃拉着指尖殘留的墨,“不是沒有人試過離間計,但沒有成功的。等你回了臨淄,萬不可隨意用離間計。”

    顧明朝到底年輕氣盛,沒有完全聽進去謝松照的告誡。

    謝松照接過歸鴻端來的熱茶抿了口,“其餘倒沒有什麼了,你且靜待一日,我送你回臨淄。”

    燕都,殷府。

    沈延跪坐在書房裏聽殷別塵訓斥,“我本以爲你經此一事,能警醒了,更沉穩了,哪裏知道你還能做出這事,你!枉爲我的徒弟!”

    沈延猛的磕頭,“老師!我是真心求娶祁二姑娘!”

    殷別塵氣得都坐不住了,起身繞下來,指着沈延就是一頓痛斥,“沈不言!你是把腦子留在了桂陽?!祁家是什麼?祁家已經出了一個太子良娣,你還敢求娶祁家老二?你有幾個膽子?!”

    沈延梗着脖子,“老師,兩情相悅本無錯,我真心求娶,並無其他意思,如果連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那什麼還能自己做主?”

    殷別塵恨鐵不成鋼,“但凡你是在祁良娣入宮之前求娶,我都不會阻止你!”

    沈延滿臉通紅,據理力爭,“老師,沈家早就沒落了,這一輩就我一個。我沒有高官厚祿的想法,平生只兩願,一願國泰民安,二願與她同老!我一向視老師爲父,求老師成全!”

    殷別塵心口梗着氣,順不下去,“我若非視你如子,何必苦苦規勸你?!”

    沈延眼裏突然就包滿了淚,“老師,您怕大周再出一個謝家,您怕外戚干政,就算是謝家這樣忠心耿耿的,您也怕,怕臣強主弱,怕有朝一日會重現司馬昭篡魏之事!老師!你爲什麼不能相信一下他們,相信一下我?相信一下太子!”

    殷別塵臉色難看至極,“相信?怎麼相信?太后隨隨便便就能製造出八王之亂,先帝死因不明,誰知道是那個出的手?!”

    沈延挺直了身子,“老師,先帝毒殺太子,廢嫡立庶,廢長立幼,太后此舉……並無不可!”

    殷別塵擡手就是一個耳光,“混賬!”

    沈延被打偏在地,又翻身爬起來,“老師!這究竟錯在何處?”

    殷別塵呵斥道:“你說錯在何處?!今日他們能自作主張,來日!他們就能謀權攥位!”

    沈延撐着地站起來,“老師,學生此前一直相信您的話,甚至是奉爲圭臬!但學生這一次在桂陽,學到了很多,其中有一個就是謝家的忠!”

    “你見過他幾次?!你瞭解他多少?!你就敢說他忠,敢爲他擔保?!”殷別塵失望地看着這個他一向引以爲傲的關門弟子。

    沈延毫不退讓,“老師,學生不敢說別的,就只敢說,謝松照,他一直爲了太子在謀劃!學生找到蘇循己時,她已經被人教過話了!”

    被教過話了,那就是局,謝松照設的局,有一個罪女做夫人,謝家不會讓他葬祖陵,就爲了栓住沈家……

    殷別塵聲音低下去,“一時忠,一世忠,一代忠,能讓大週中興嗎?”

    沈延又跪下去,“老師,一人忠不能,一家忠不能,一代人忠也不能,但他們薪火相傳也不能嗎?”

    殷別塵頹然的坐回去,“不言,你沒見過八王之亂,不知道它的慘烈,你真的以爲是太后爲了大周的百姓收手的嗎?”

    沈延呼吸一窒,“史書記載……”

    殷別塵苦笑,“史書?我爲什麼怕,因爲謝家的權勢改變了史書的記載。當年若非是羣臣力阻,大周只怕會比現在更難。”

    沈延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向來不予置評,只默默聽着。

    殷別塵看着眼前浮現的八王之亂的燕都,輕聲道:“當年爲什麼血流成河,爲什麼?!因爲被八王之亂牽扯到的無辜死去的人太多了!經過這一件事,大周微見苗頭的中興驟然斷開!”

    殷別塵一說到這事就激動起來,他盼望多年的中興,他爲之奮鬥了一生的中興!曇花一現!他每每想到這件事都泣涕漣漣。

    沈延以前不懂,他踏進這局,看到大週日暮西山的真實面目,看到無數國家脊樑爲了中興蠅營狗苟的算計着。他最初不屑於此,他以爲挺直背也能做到,名傳百代,芳留千古。等他看到了蘇循己的時候,他終於醒悟,大周已經滿目瘡痍,他們想要的中興,只能將身以赴。

    可是老師的擔憂他還是不明白,他不懂,忠臣不能掌權以正天下,那他們這麼拼命是爲了什麼?大週中興是他們的理想,那封侯拜將就不能是他們的想要的嗎?

    殷別塵沉聲道:“不言,君權只能掌握在主君手裏,絕不能被臣子所奪,所分。”

    沈延不想再爭辯這個問題,他和老師之間已經出現了分歧,他們之間這個問題是談不攏的,老師的經歷絕不會讓他妥協,而他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也不願意將就。

    沈延輕聲道:“老師,您這麼說,就還是不同意我娶祁二姑娘。”

    殷別塵斬釘截鐵的道:“對。娶她並無助益,反引猜忌。”

    沈延叩首道:“老師,照您這麼說,祁二姑娘不能嫁人了。”

    殷別塵生氣的把案几拍得啪啪作響,“她嫁人不嫁人與你沒有干係!”

    沈延陡然起身,身子踉蹌了下,仍舊不影響他的憤怒,“老師!我願意爲大周付出一切,包括這條命!但她,我非娶不可!我只要跟她執手一生到白髮!”

    殷別塵看着執迷不悟的學生頭疼,“她到底有什麼好的?非娶不可?這燕都貴女不好?這天下名門閨秀不行?”

    沈延堅定的看着他,“除了她,誰都不行。”

    殷別塵冷笑,“哼,只跟她執手?你府中難道沒有姬妾?”

    沈延笑起來,半邊臉腫着實在算不得風流倜儻,眼睛卻是及其漂亮,“沒有,我自遊園遇見她,旁人在我眼裏都是枯骨。”頓了頓,又驕傲道,“我說過,但有功名在身,便上門求娶!如今正是時候!再說猜忌,學生認爲,太子心胸寬廣,不會因爲此事而猜忌於臣下!”

    殷別塵怒吼道:“汝非太子,怎知太子心性,太子現在不會猜忌你,那以後呢?”

    沈延倏爾擡手,指着南方道:“謝松照做的局,給太子的鏈子,還不夠嗎?有這個時時驚醒我,我只會小心謹慎,不會行差踏錯!”

    殷別塵見勸他不聽,惱羞成怒,“好,你要娶,我成全你,你以後出去,就別說是我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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