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酒宴,劉祈沒有使族兄劉直同行,只是遣兩名扈從到來。
遂以之被請入內後,扈從也將馬匹牽到一處,自有江氏僕人安頓。
而在進入府舍罷,劉祈同荀或一道,先行拜見了江沛。
比較在東海郡任上模樣,江沛時下更添紅潤一些,便是頭上的白髮,也都少了許多,看得他不由得嘖嘖稱奇。
雒陽之米,或是養人。
當然,這等感悟,只是一晃而逝。
在接下來的作答中,劉祈正襟危坐,大致將他在壽光任上所爲,還有來往雒陽途中所見,以做告知。
荀或於一旁聽着,何嘗聽不出劉祈平鋪直抒,即以事實爲主。關乎其中功過,劉祈更未有居功,且將多功勞,放於部曲身上。
只是這第一面,於世人傳聞外,荀或即能感覺出,劉祈愛護部從之心。
這等人物,足可讓人忠心效力。
隨之,又說起了天下各地的黃巾軍復起,莫不感嘆。
天色漸漸暗下,見有僕從踏入,於江沛言語。江沛面帶喜悅之色,忙是站起,劉祈和荀或亦然。
顯然,有貴客到來,連江沛也將出面去迎。
踏入江家府宅這短短半個時辰後,劉祈從旁觀者角度看去,這次江家府宅之宴,多爲江沛組織的一些雒陽士人之宴,但實際上,哪有那麼簡單?
有像荀或這樣的少年名人,說不定也會有大儒,及與之交好的雒陽名士到來,或所謀甚大。
劉祈心中有所念間,即見江沛道:“希德,文若,竟不想元方也受邀而來!
已在門外,且一道去迎!”
能被喚作表字“元方”之人,且見荀或也面帶敬意,劉祈於腦中思索。
很快,他想到了一個人,曹魏開國功臣陳羣之父,陳紀。
陳紀出身於潁川陳氏,其父乃太丘長陳寔,另以弟弟陳諶,父子三人並稱“三君”。
陳紀來了,陳羣會不會也來了?
“諾!”
劉祈和荀或應下,稍落後一步同行間,看向江沛之背影,若有所思。
兩次黨錮之禍,讓士大夫階級損失慘重。
而今以天下大亂,天子劉宏不得不重用士人,以平亂局。士人之間的走動,遂也平凡一些。
陳紀能來,必然也是看在江沛薄面上,正如他方纔所想,今日之宴,從外看去,乃是普通聚會之宴,但於內,怕也有結黨謀事之意。
妻兄陳芝之話語,再度浮現於耳畔,且經過今日所處,有所覺悟。
劉祈心道:江府君一入雒陽朝中,即混得風生水起,但以私下所交,又有陳紀這等名士,另有荀或這等人才,且此宴中,似未有邀請大將軍何進及其帳下之人。莫不是打算聯合士人,自成一系。其於內心,或想誅宦官,更想誅外戚乎?
劉祈覺得有些提醒下這位舉薦他的恩人。
時以天子劉宏尚在,以之敏感程度,若是江沛所爲有些出格,再有讒言而上,說不定會開啓第三次黨錮之禍。
另外,無論是十常侍爲代表的宦官,還是掌握軍權之何進,皆爲不好惹之存在。就算想要於朝中實現變革,以期匡扶朝堂,手中也要有兵權纔是。
陳紀同樣如此,早年受黨錮之禍影響,而今更是多次拒絕朝中官職……
劉祈尚思間,幾人已經到達了外舍。
此時的院舍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但大部分都是陌生面孔,倒是荀或認識不少,還頷首連連打招呼。
即從荀或口中得曉,名士陳紀車馬已到了院舍外後,一衆士人驚呼不已,紛紛跟着江沛往外相迎。
見劉祈面孔陌生,後有人問詢荀或,荀或答後,在知曉劉祈名字後,一些知曉之人,看向劉祈之目光,多有改變,但礙於要面見陳紀這等名士,遂未直接出言告見。
在陳家馬車停到院門處時,先從車上下了一個青年,其人面目俊秀,身姿修成。
在之攙扶下,一名老者下來。
劉祈跟在江沛身後,遂處於前面,看得比旁人更爲清楚。
此人當是大名鼎鼎的陳紀,以書《陳子》!
陳紀年六旬,姿態雄偉,頭上已有半數過白。
在江沛率衆拜見時,陳紀聲音洪亮道:“早得周南所邀,恰今日無事,遂至也!
希望未有嘮叨纔是!”
江沛忙道:“陳公能至,實乃我等士人之榮幸!
陳公先請!”
隨之,二人一路說話,帶着一大羣人,往府內而去。
劉祈注意到,荀或顯然同那青年相識,在兩位長者於前行去間,荀或即過去打招呼。
看到劉祈落後兩步停下,面帶好奇,荀或故笑着向青年介紹道:“長文,我且爲你介紹一二,面前此君。
正是上次你與我有言的劉君劉希德也!
剛纔我與江公會面,才知劉君也至,恰於昨日而到雒陽,以爲議郎,今能相逢,實乃運氣!
哈,差點忘了,未有給劉君介紹,我旁邊這位,乃是陳羣陳長文也!
前番孔文舉可是大讚,長文於雒陽士人中,亦負盛名!”
荀或這話一落,皆於雙方有所知的劉祈和陳羣,互相行禮拜見。
“見過劉君!”
“見過陳君!”
即此相識間,劉祈實感世界真小!
來到雒陽,短短不到兩日,尤其今日半天時間,就見到了荀或、陳羣,這兩位未來的“大人物”。
雒陽也不虧爲世家門閥雲集之地,名士衆多,未來的天驕亦是不少,各自之間,熟識之衆多也!
像陳羣和荀或,看二人熟悉之模樣,大致是總角之交!
以後鬧得北方大戰的曹操與袁紹,何嘗不是如此?
漢之眼下或將來,歸根結底,還是世家之爭。寒門若無機遇,想要於天下有所作爲,何其艱難,他劉祈實際上,也多虧有了落魄宗室子這般面紗。
劉祈心中有感嘆息,面上卻帶着笑意。
在同陳羣相言後,又於來拜見的其他士人,互同姓名和名刺。
不論江沛之目的,這場宴席,對他而言,確實是不容錯過之機會,臉皮厚一些,至少能與雒陽士人混個臉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