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一熱起來,老母雞也不愛下蛋了，再加上家裏總開窗的緣故，雞籠裏的味道總是往主屋飄,實在影響一家子的生活質量。
“咱今天把這兩隻老母雞都燉了！”一大早,顧紅星就在飯桌上公佈了自己的決定。
一聽有肉喫,還能一起喫兩隻雞,樂得齊衛國和小愛華直接擊掌慶祝了。
小國富卻有些捨不得，倒不是他養雞養出了感情，主要是他覺得留着母雞下蛋更實惠，但一想到最近兩隻老母雞光喫蟲子不下蛋,又沒那麼心疼了。
齊衛國買的這兩隻老母雞是純正的老母雞，至少活了三年多，這種雞的肉其實已經有些柴了,燉湯倒是還行，要是想把肉做得好喫些,那可得花點心思了。
顧紅星對湯湯水水的興趣不大，平時讓她隨便弄個蛋花湯或者蘿蔔湯倒是可以,若是讓她拿兩隻母雞燉一鍋湯，她可捨不得。
她坐月子時都捨不得拿一整隻雞燉湯,一直都是用雞骨架燉湯,更別提現在她已經出了月子。她纔不要喝湯呢，她要大口喫肉肉。
爲了把老母雞肉燉得軟爛可口，殺雞前從雞嘴灌入一小匙醋,喝了醋的老母雞再用文火來燉，雞肉能更快被燉爛糊。
齊衛國按照媳婦的指示，粗暴地扒開母雞的嘴，直接往雞嘴裏硬灌陳醋，小國富在旁邊幫着小叔按住雞腿和雞翅膀，兩隻母雞被這爺倆弄得掉了一地的雞毛，那場景真的是慘不忍睹。
“哎呦，衛國啊，你給這倆母雞個痛快吧，可別折騰了，瞅着怪可憐的。”在院裏乘涼的王大媽都看不下去了，出言幫這兩隻可憐的老母雞求情。
“完事了，一會就送走了。”齊衛國笑嘻嘻地迴應王大媽，態度那叫一個誠懇，就是說出來的話有點滲人。
齊衛國在院裏鬧出這麼大動靜，把全院的小孩都吸引過來圍觀了。雖然每家都有肉票，但大家買肉也都是幾兩半斤這樣買。
就算是買只活禽，宰殺活禽這活也是找國營商店的工作人員幹，像齊衛國這種在院裏殺雞的場景還是非常少見的。
齊衛國今年已經送走四隻雞了，早就已經成熟練工了，再送走兩隻自然也不在話下。
“小雞小雞你莫怪，你是人間門一碗菜，快去閻羅早投胎，變成鳳凰飛回來。”齊衛國在陶缸上蹭了兩下刀刃，然後嘴裏唸叨了兩遍老輩傳下來的殺雞咒，唸完便乾脆利索地送走了兩隻老母雞。
小愛華麻利地將裝着淡鹽水的小盆放在地上接雞血，小國富則嫺熟地接過小叔手中已經沒力氣掙扎的老母雞，拎着雞爪子繼續給母雞倒立放血。
在給母雞放血的過程中，小愛華非常熟練地用筷子攪拌着雞血，使得雞血與水溶在一起，這樣攪拌完的雞血，只需再靜置一個小時就能凝成血塊了。
“你家這倆孩子膽可真大！殺雞都不怕，還敢上手幫忙！”顧紅星剛把熱水端出來，金竹青就湊了過來。
“一想到有肉喫，誰還怕殺雞啊。”顧紅星笑着敷衍道。她猜到金竹青爲啥來湊近乎，一瞅就是嘴饞了，爲了杜絕對方想要不給票就買肉的念頭，顧紅星接着說道：“我家齊衛國這個敗家爺們，爲了弄這些雞給我補身子，把我家半年的肉票都許出去了，家裏這幾個月的肉票全都拿去還債了，倆孩子饞得眼睛都要冒綠光了。”
齊衛國看着媳婦毫無表演痕跡的表演，差點沒憋住笑。爲了不被大家看清他的表情，趕緊背過身去，儘可能地低着頭，一邊支着耳朵繼續聽媳婦唱大戲，一邊拔雞毛。
“你家老齊也是心疼你，心是好的，老爺們嘛，都不咋會過家，我家老夏跟我結婚這麼長時間門，就沒買過菜，肉票咋用他都不知道。”
金竹青以爲齊衛國是被說得沒面子才背過身去，有點愧疚自己提起這個話茬，趕緊幫忙說好話。
金竹青雖然有些高傲虛榮，但人品還是不錯的，起碼在衆多圍觀看熱鬧的鄰居中，只有她幫着齊衛國說好話了，其他人大多盼着顧紅星和齊衛國吵起來，畢竟全院就這小兩口家的破事最少，大家早就看她家不順眼了。
這個大院不允許有這麼和諧的家庭存在，所以必須要把顧紅星家拖下水，要爛大家一起爛。
顧紅星畢竟不是真生氣，有了金竹青遞來的臺階，她自然是趕緊就坡下驢：“我姥看我們可憐，把她自己的肉票全都攢着送這來了，等我把雞燉上，我得趕緊把我姥接來，讓她老人家也嚐嚐肉味。”
齊衛國當時買雞時實在太扎眼了，一口氣買了六隻雞，都把鄰居們眼氣壞了，所以顧紅星就只能編個故事賣賣慘。
爲此，她家平時買肉都得把肉藏在挎包裏，做肉菜時更是把屋門和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的，等實在掩蓋不住肉味了，就只能讓姥姥來幫忙了。
好在羅姥姥在大院的風評不錯，而且也確實是疼外孫女的人，顧紅星拿姥姥當藉口，還真把這些猴精猴精的鄰居們給騙住了。
顧紅星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金竹青就是再怎麼嘴饞也抹不開面張口買肉了，只得跟顧紅星閒聊幾句，然後又回自家屋檐下坐着乘涼去了。
若是其他孕婦嘴饞了，顧紅星可能會偷偷送點肉給人解解饞，畢竟對方都要生了，要不是饞大勁了，也不會舔着臉來要。但金竹青不行，她孃家婆家都住在這院裏，想喫點肉那可太容易了，再說了，她家裏又不缺錢，咋樣也輪不到自己來可憐她。
金竹青都被打發了，其他鄰居就更沒臉過來蹭了，只能一邊咽口水一邊瞄顧紅星燉肉。
老母雞要用文火慢燉很久，若是用煤氣那可太浪費了。
顧紅星捨不得用煤氣，齊衛國就把自家已經封存好久的煤爐子翻了出來，裝上煤球，用稻草引了火，顧紅星就直接在屋外燉肉，省得熱氣聚在屋裏散不出去，晚上睡覺熱得人難受。
這兩隻老母雞被小國富養得很肥實，雞身上的雞油都成片了，顧紅星就把大塊雞油都片下來了，打算熬成油留着炒菜用。
爲了讓老母雞能夠軟爛入味，顧紅星真的是把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