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少年卻沒那麼好糊弄,死死咬定她在撒謊,無視翠翠喉嚨裏發出的警告聲,一把抱住想要離開的葉清大腿。
這一幕怎麼這麼熟悉?
哦,曾經她也抱過某人大腿。
沒想到狗皮膏藥的滋味,她這麼快就嚐到了。
“好吧,我確實是拜月聖女。”
見葉清終於承認,少年喜上眉梢。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會經過這裏?”
“是一位公子告訴我的。”說起那位公子時,少年的神色轉爲欽慕,“公子果真神機妙算。”
竟然能有人預測她的行蹤?葉清對少年口中的公子來了興趣:“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何人?”
“這,我並不知,上一次見到公子已是半年前,半年間我日日守候在這裏,等着您的到來。”少年面露羞愧,“說起來,我還懷疑過公子只是隨口糊弄我,差點放棄了。”
去掉懷疑,他就是糊弄你的。
也不知這孩子是不幸還是萬幸,他雖被人騙了,但只用半年就把她等來了。
“那你找我做什麼?”
“懇請聖女帶我入仙盟,見哥哥一面。半年前,我曾在玄虛仙盟千年慶典上見過您,聽說您在盟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面冷心善,這才冒昧在此守候。”
面冷心善?聽誰說的?也是那位公子?
少年一番話說得真情實意,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已成了盟中重點通緝犯。
“這個忙,我幫不了。”即便再不忍打破使他堅持半年的希望,她也不得不這麼做。
世間最殘忍的,不就是空歡喜嗎?
翠翠跟在葉清身後,朝着巷子另一端亮光走去。
噗通。
“求聖女降恩。”少年重重跪在地上,額頭嗑在攀滿青苔的石板路上發出悶響。
一陣清風穿過,迎面吹起少年額前碎髮,露出那雙被遮擋的眼睛,燦燦星眸,迸發着如抽枝新芽的生命力,五官尚還稚嫩,整體瞧去又奶又颯。
“不是我不幫你,是我幫不了你。”葉清急忙把他扶起來,可少年像是黏在地上,紋絲不動,只倔強地看着她。
他的瞳色很深,逆光看去是一抹純淨的黑,葉清被盯得心頭一跳。
“好好好,我幫我幫。”
沒辦法,她真的就喫軟不喫硬。
彈幕也十分應景地不停飄着。
【快落的腳丫】:“這麼好看的弟弟,換做老孃拼着閃了腰的風險也要幫他!”
【死磕四級】:“樓上,道理我都懂,但是爲什麼會閃腰[狗頭]”
開車是門職業,且無處不在。
“你住哪,明日我來找你。”她和寧暮沉的落腳地不能被輕易透露,因此,只能她來找他了。
“那裏。”少年遙遙一指巷口,地上除了一塊破布再無其他。
好嘛,流浪兒。
“收拾上你的東西,跟我走吧。”葉清無奈嘆氣。
相思酒樓,天字號房。
寧暮沉慵懶地靠在檀香榻上,一手撐着頭,另一隻手捏着個茶杯,如瀑的長髮從肩頭滑下,輕掃在塌邊。
他雙眸微眯,語氣如臘月寒風般浸骨瑟人:“這就是你的亞洲邪術?一個乞丐?”
葉清慫地不敢吭聲。
原來她軟硬都喫。
荷影紗燈下,十來道珍饈佳餚冒着騰騰熱氣,小二端來最後一道叫花雞,吆喝一聲,倒退着出了天字號房,輕輕合上門。
太詭異了。他拿起汗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眼神能把人凍僵的詭異黑袍男子,單手嗦魚的蒙面女修,狼吞虎嚥的小乞丐,以及地上還趴着一隻啃豬蹄的藍眼睛猛獸。
雖說修士不食五穀煙火,但在夏無鎮這樣的小鎮裏,鎮民們修真不以成仙爲目的,只求延年益壽,因此酒食就變得常見起來。
修真界萬物皆由靈氣滋養,無論是靈植還是靈獸,喫起來口感都一等一的棒。葉清趁此機會開了場喫播,直播間觀衆大呼羨慕,但她們表示更想看奶狗弟弟喫。
此時的文立果已洗淨一身污穢,還換了件好看的黑袍,袍子是她向寧暮沉借的,冒着被他掐脖子的風險,磨了好久的嘴皮子,才借來這一身,初穿上有些大了,她又用自己的腰帶替他束了束,挽上袖管扁上褲腳,倒也看得過去。
趁着立果換衣服時,葉清還隔着屏風同他聊了會家常。
立果年歲十三,世上只餘哥哥一個親人,獨自在外漂泊兩年,一直靠打雜工掙些零用,得知葉清會從巷子裏經過後,便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那裏,本來辛苦攢下的靈石足夠支持他等個一兩年,後來被一個乞丐騙了大半,所以他就成了乞丐。
因常時間在巷子裏生活,他的皮膚白得近乎病態,又總是缺衣少食,身上瘦得沒什麼肉。
“恨?我不會的。”文立果搖搖頭。
他的心很小,只能恨一個人。
喫飯的時候,葉清發現立果就像是第一次串親戚家門的靦腆小孩。她不動筷,立果也不動筷,她喫得多慢,立果也跟着喫多慢,哪怕他已經餓了整整三天,本能地想要狼吞虎嚥,也生生剋制住了。
沒辦法,爲了能讓他大方起來,葉清直接用手抓着乾飯,立果見狀,猶豫片刻後終於放飛自我,漸漸就呈現出小二看的那一幕。
一頓飯二人喫得是風捲殘雲,寧暮沉至始至終都離得遠遠地,靠在那張檀香榻上,小憩。
原因無他,沒眼看。
“拜月姐姐,那位公子是少盟主嗎?”立果湊到葉清耳邊小聲詢問。
“寧侗卦?”
“對,少盟主寧尊者,大家都說拜月聖女時刻不離少盟主,所以他真的是”立果越說越激動,寧侗卦在修真界就是的神一般的存在,半年前,他在慶典上遺憾錯失見到寧侗卦的機會,現在這個神就在眼前,他能保持住不衝上去就算好的了。
“不是。”葉清直截了當地掐滅了一個追星少年的夢想,“而且,誰說我離不開他了?都是造謠,你個小屁孩,別什麼話都信。”
立果心思縝密,聽到葉清語氣有所不快,又忽然聯想到盟主侄女將與少盟主大婚一事,連忙放下手中的雞翅:“對不起拜月姐姐,我是不是說錯話惹你生氣了。”
“你個傻孩子,姐姐沒那麼容易生氣,心裏有什麼疑問說出來就是,別怕。”葉清趁機揉了揉立果的頭,手感出奇的軟糯糯,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對了,我叫葉清,叫我葉姐姐就是。”
“好,葉姐姐。”立果舒了口氣,“可我該怎麼稱呼那位公子?他也是仙盟中人嗎?”
“他”
這個問題把葉清難倒了。在修真界,寧暮沉和寧侗卦二人的名字同樣人盡皆知,區別是前者臭名昭著,後者美名遠揚。她要怎麼向這個心地單純的小奶狗介紹面前這位就是那個傳聞中欺師滅祖的寧暮沉?又該怎麼解釋他們的關係?
思來想去,她決定冒死借用唐音的說法。
“對,他是我的坐騎,你叫他暮哥哥就行。”說完,她認命地看向寧暮沉,心想,死就死吧,痛快點就行。
寧暮沉不知何時醒了,嘴角正含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清一眼,隨後變回原型——一隻普通大小的狸花貓,在檀香塌上優雅地伸了個懶腰後,又蜷縮着身子睡了起來。
葉清發誓,那絕對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恐怖的笑容。
“哇,葉姐姐,你的坐騎好帥啊~”立果連連誇讚。
葉清趕緊捂住他的嘴,快聲說道:“喫飽了嗎?喫飽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說罷,她不等立果回答,就牽着他離開。
收拾的事情就交給小二吧,此地不宜久留。
門剛一推開,沒想到率先跑出去的竟然是翠翠,它像是極爲忌憚變成貓的寧暮沉,連啃剩的豬骨頭也丟掉不要了。
或許是出於寧暮沉高階妖獸身份的緣故。
眼見傍晚降至,是時候讓翠翠回家去了。
葉清取出五萬靈石放進儲物戒裏掛在翠翠脖子上,她還附贈了一本由直播間觀衆親述的《哈士奇飼養指南》。
想到或許再也擼不了哈士奇,她頗爲留戀地狠狠rua了一頓狗頭。
翠翠離開時對着天邊淡淡月影憂傷地嚎了兩嗓子,然後消失在人羣中。
“葉姐姐,你這次來夏無鎮,是爲了魂試嗎?”立果走在前面,帶着葉清去他的房間。
“魂試?”她好像從來沒聽說過。
許久不出聲的系統突然插話:將將~宿主晚上好,需要爲您調取和魂試相關的記憶嗎~
冷漠臉葉清:咱就說咱能不能智能點,這種事還需要問嗎?
系統:宿主好凶,h317正在哭着爲您調取記憶
魂試——是以挑選靈魂強大者爲目的的專業級試煉,在修真界,雖天賦不足但魂力雄厚的修士,可通過玄虛仙盟魂試,終身爲仙盟效力。合格的魂修進入仙盟後,會受到專業培訓成爲魂醫,專治誕生心魔的修士。
算算日子,明天正好輪到夏無鎮開展魂試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