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直播攻略僞白蓮反派計劃 >第37章 回憶
    這是相思酒樓自建成以來最古怪的一夜。

    偌大的院子裏難得燃起了野外獨有的篝火,一羣被凍得跟冰雕似的修士齊刷刷圍在篝火旁,雙目無神地看着躍動的火焰,他們人數少說也有兩百人,進了酒樓不喫不喝不睡,也不言語,只呆呆跟着領頭帶路的一男一女,還有一頭銀狼,最後等店小二在那男子的吩咐下生了六堆火,這才把他們安頓下來。

    在賬房裏打着算盤的老闆愁容滿面,原以爲迎來了大批客人能撈好大一筆,可現如今的情況又算怎麼回事?他還特意叫小二端了燒雞烤酒到人羣中兜售,可他們就跟木頭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眼見着歷年稅收越來越重,雖然夏無鎮是個小鎮,但也因臨近玄虛仙盟,故而稅收要高上別的鎮子一倍,就算在是生意最火熱的季節,也要分個六成去公家,更別說現在這虧本買賣了。

    早知當初就不從青松古城遷到此處,那裏不僅稅收低,百年一度的滄浪會也辦得相當熱鬧,怎麼說也比在這受氣強。

    可要說攆人他也不敢啊,就說那位美得如同仙女般的男子,他不張口誰知道他是個男的?可偏偏他就那麼倒黴,一聲“姑娘”便將那男子得罪了,冷刀子般的眼神甩來,讓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忽地,院子裏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嚎。

    六歲時,他摔倒在地磕掉了門牙,口中滿是血腥味的時候,他的兄長摸着他的頭告訴他“男兒有淚不輕彈”,於是他再也沒有哭過,可現在闊別數年,他再度見到叫他別哭的兄長時,他卻嚎啕大哭了起來——本以爲再也見不到了。文立果死死抱住在篝火邊烤火的兄長,也顧不得他渾身冰冷,起初嗓子卡得死死的,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但看見兄長還算平安歸來,終於得以宣泄。

    見了此景,悠柔本獨自呆在房間,可那壓抑的黑又讓她走了出來,似是情難自已般,她的腳步不受控制地朝文立果走去,一直走到文立果身後才停下來,她曾與葉清夜談時得知了文立果與她有着相同的遭遇,原本他們二人該是惺惺相惜,可現在悠柔無論如何也欣慰不起來。

    暖洋洋的火光下,數顆清淚從悠柔眼眶劃出,裹走了臉龐上的胭脂水粉,那用於修飾胎記的寒梅,如同被斬斷了枝幹般,凋零殘敗。

    而與這一切都毫不相干的陸望,形單影隻地坐在酒樓房頂上,重複撫着一首鄉謠。

    昏暗的房間內,寂靜無聲,唯有沉心去聽,才能聽見微弱的呼吸聲。淡淡的微光亮起後復又熄滅,寧暮沉收回放在葉清眉心的手,卻沒有再試——上次,他將葉清從玄虛仙盟救出的那個晚上,他就嘗試過爲她輸送靈力,可惜失敗了,她身上像是被下了古怪的禁制,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給她靈力。

    這也就意味着,在她氣血盡失的情況下,是死是活全靠她自己。

    腦子裏驀地閃過一道身影,一些詭異的記憶碎片又重現在他眼前。

    那彷彿是他的第二次人生,降生於一個沒有力量的世界,成了一隻無法化形的狸貓,但他仍舊沒能逃脫人類的掌控——仍舊沒有?他不知道他爲何會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處境,或許是上一世,他也被人類折磨得不成人樣吧。

    那日,他終於從那男人的手中逃出來,後腿被硬生生掰折,前爪的指甲用鉗子狠狠扯了下來,耳朵上也有數道豁口,幸好,幸好那天下雨,雨水沖刷掉了從他傷口流出的血跡,可等他經過一個垃圾堆旁時,卻再也撐不住了。

    他眼中的世界,一直如此刻的天氣般,陰沉黯淡,冰冷無情。

    連死,都要死在骯髒處,他恨人類。

    有微光從眼縫裏落進來,伴隨的還有說話聲。

    “傷倒是能治,它還感染了貓蘚,驅蟲也得打一下,看檢查報告似乎有炎症,幸好沒染上貓瘟。”醫生一手拿x光片,一手拿着貓瘟檢測試劑,桌上還擺放了一系列相關報告,就光是檢查便花完了她攢下所有生活費,後續治療還得要錢,甚至要的更多,醫生似乎也看出來了葉清的擔憂,嘆了口氣,“它的傷像是人爲的,就算治好了也會留下後遺症,至少免不了對人類有應激反應。”

    葉清雖小,但醫生的言外之意也能聽出些來。

    “小丫頭有愛心是好事,錢我退回你一部分,至於貓,回去和你的父母商量下吧。”醫生啪嗒一聲將燈熄滅,捲簾門轟隆隆落下,小葉清最後看了一眼躺在籠子裏奄奄一息的狸花貓,暗自做了個決定。

    溫暖的燈光下,飯菜散發着誘人香味,可小葉清卻沒什麼食慾,她只要一想到在雨裏撿到那隻貓的場景——全身裹滿和着血的泥,躺在骯髒發臭的垃圾堆邊,眼睛灰濛濛的,正空洞地望着天空。

    不救它,它會死的。

    一個聲音在心底促使她剋制住對死亡的恐懼上前,脫下外套,將狸貓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也就在這時,她發現那隻貓的後腿竟以詭異的角度彎折向上。

    忍不住發出了聲驚呼。動作越發謹慎起來,這悽慘的模樣讓她不敢直視。

    心好像被人揉碎了。

    “你說你又不想學舞蹈了?”葉媽媽放下手中的筷子,對女兒突如其來的決定感到詫異。一年前,女兒就纏着自己想要報舞蹈班,可家裏正陷入經濟危機,而舞蹈又是個需要長年累月投入的項目,更何況女兒成績每每吊車尾,再學些別的豈不是下滑得更厲害?

    可畢竟拗不過她,最後二人約定好只要葉清考上全班前三,她就滿足女兒的願望。

    一年過去,女兒好不容易考了個第三名,卻又說不學舞蹈了?

    “我……我想養一隻貓。”葉清支支吾吾,復又底氣十足的重複一遍,“我撿了只貓,我想養它!而且它生病了,我必須得養它!”

    一直在旁默默喫飯不出聲的父親,突然放下碗,看着小葉清臉上認真的神色,展顏笑了。

    在院治療半月後,狸貓終於被葉清如願接了回來。

    本以爲事情會隨着狸貓的痊癒越來越明朗,可誰知,狸貓的烈性出乎了任何一個人的想象。

    沒有人能靠近它,也沒有人敢靠近它。它爲了從籠子裏逃出來,啃咬得滿嘴是血也不在乎,新長的指甲還未來得及嶄露頭角,就葬送在鐵籠之上,無奈,葉清只好將它放出。

    然而放出來的它像瘋了一樣,不停在家中尋找出口,逃離,是它唯一的念想。

    外面世界充滿危險,它的傷也沒好全,葉清哪敢將它放出去,她只好將它放在雜物間裏養着。

    那裏有她精心選購的貓用具和玩具,準備了能跳來竄去的貓爬架,和磨爪子用的紙殼。

    但它不喫不喝,只固執地刨着門,聲音吼到嘶啞,父母也因此向鄰居賠了不少笑臉。

    一想到或許它會因飢餓脫力死在裏面,葉清脫去橡膠手套和頭盔,卸掉那身浮誇的防護,不顧父母的勸阻,打開雜物間的門,將自己與貓關在一起。

    黑暗的房間中,葉清緊緊抱着狸貓,不顧它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抓痕和咬傷,只是無助地哽咽——“如果你心裏討厭人類,那你就對我發泄吧,但我絕不會傷害你,也請你不要傷害自己了,好嗎小貓……”

    “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許久許久,久到一抹晨曦從窗外躍起,懷裏的貓終於不動了,它輕輕掙脫熬了整夜精疲力盡的葉清,一瘸一拐地走到葉清爲它準備的貓窩裏,揣手桀驁地看着她。

    “你接受我了嗎?”見它願意觸碰她的東西,葉清疲憊地笑了笑,她起身打開門,父母正守在沙發上,她回頭看了眼朦朧的貓影,“你放心,等你傷好了,一定可以出去玩的。”

    在父母的驚呼中,血痕累累的葉清終於得以放鬆下來。

    雜物間內,狸貓依舊冷着眼,看着那個自不量力的小孩。

    他對人類的恨,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消散?

    但葉清說得對,他需要利用她的善意在這裏養傷,等他傷好了,再回去找那個人報仇。

    往後的日子裏,狸貓雖不親人,卻不如以往那般瘋狂——葉媽媽還曾玩笑說過以爲狸貓染過狂犬病。

    它傷好的那天,葉清如約履行自己的諾言,她將準備好的一把貓糧放在小布袋裏,系在他身上,隨後打開了門,“要早點回來哦,我們在家等你。”

    彷彿是送他出去春遊般,狸貓剛拐過彎,別開了葉清的視線,就抖掉身上的包袱。

    累贅。

    他循着記憶中的路線找到那間公寓,當他輕車熟路地順着逃出來的管道潛進房間時,卻發現這裏早已人去樓空。

    一時間他也說不出自己什麼感受。他既憤怒又空虛,他被折磨了這麼久,卻只能發泄在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

    然後,他又該去哪裏呢……

    不知不覺,夜深人靜,他迷茫地走在路上,唯有影子做伴,他心事重重,一擡頭,卻發現到了熟悉的小區,熟悉的樓。

    那個小丫頭倚靠在樓下,嘴裏還在喃喃:“它走丟了麼?我說過會給它一個家的,可它怎麼不回來?它可真貪玩啊,我得在這裏等它呀。”

    家?它還能有家嗎?

    寂靜的夜,陡然響起一聲貓叫,驚得葉清打了個激靈,臉上本是木然,忽然像是見到寶貝般,迸發出喜悅的神情。

    “你,你回來啦!歡迎回家!”稚嫩的童音,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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