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聽月坐在沙發上將滑雪服的拉鍊拉下一半，摘下腦袋上的頭盔，才彎下腰脫下鞋子，只是扭了一下，腳踝處已經淤青了一塊，有些腫了起來。
“很痛？”燕慎庭手上拿着一杯熱水遞給她。
池聽月直起身子接過他手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開口道：“不動的時候就不痛，”她彎腰按了一下腫起來那塊，“這樣碰的話就痛，唔……不過也不是很痛。”
“嗯。”燕慎庭看着她的腳踝點點頭。
池聽月看着自己的腳踝嘆了口氣，蔫頭耷腦：“你說我是不是給去廟裏拜拜，最近也忒不順了……”
她嘀嘀咕咕幾句，很快就將求神拜佛的事扔到腦後。上了車的時候她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自己的腳上，她頭盔帶了太久，剛纔滑雪的時候又常常摔，頭髮已經全散了。燕慎庭車上沒有梳子，她只能用手順着自己的頭髮。
一邊跟燕慎庭聊天：“我這算不算已經學會滑雪了？”
“算吧。”燕慎庭很給面子地沒有打擊她。
池聽月轉過頭看着他：“我也沒有很笨是不是？”
燕慎庭挑眉。
“是嗎？”池聽月手撐着車座，車燈下眼睛很亮地望着燕慎庭。
燕慎庭將車窗下降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風灌進來了，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在滑雪這方面的話，算是吧。”
池聽月疑惑地嗯了一聲，道：“我其他方面也不笨。”
燕慎庭挑了挑眉沒說話。
車到了池聽月的小區樓下，天上又開始飄飄灑灑地下起小雪，池聽月從打開車門還沒從車上下來，燕慎庭已經從另一邊繞過來，站在池聽月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池聽月：“能自己走麼？”
池聽月一隻手撐着車門，沒事的那隻腳先站起來：“應該可以。”
她試着另一隻腳也站起來，站着倒沒有什麼事，除了還有點隱隱約約的痛意，她嘗試着往前走了幾步——
疼，走倒是可以走，但是很慢，照這種速度估計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樓上了。
燕慎庭在一旁看着她咬牙硬撐樣子，走到她身旁，朝她伸出手：“行了，我送你上樓吧。”
“好像也正能這樣了欸……”池聽月話沒有說完，就被燕慎庭輕巧地公主抱了起來。
池聽月條件反射地摟住燕慎庭的脖子，嘟囔：“怎麼連句提示都沒有……”
這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鐘，又是冬天，小區外面幾乎沒什麼人，兩個人上樓都沒有碰見人，池聽月用指紋開了門，進門後又反手將門推上。
“就把我放沙發上就行。”池聽月指了指客廳，“不用換鞋了。”
燕慎庭從玄關走了幾步，將池聽月放在客廳的布藝沙發上，自己站着撩起眼皮看向池聽月：“走不了路，你這幾天怎麼辦？”
池聽月隨意撈過放在茶几上的開水喝了一口，不以爲意道：“沒事啊，我能走，就是走的時候有點不方便而已，估計明天就沒事了。”
燕慎庭捏了捏眉心，走到旁邊的飲水機自己倒了杯水：“跌打藥酒有沒有？”
“……沒有。”池聽月還真沒在家裏備過這種東西，她受傷最多也就是在劇組，平時在家哪有機會給她受傷。
她好像聽到她話說出口的時候燕慎庭嘆了口氣，不過聲音太低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燕慎庭接好水了，池聽月拍了拍身邊的沙發：“沒事啦，明天就好啦。你坐一會兒再走嘛。”
燕慎庭擺弄着手機不緊不慢地走到池聽月旁邊，在她身旁隨意地坐下來：“池聽月。”
“嗯？”
“怪不得你爸媽不放心你。”燕慎庭側着臉看向池聽月。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池聽月很少和燕慎庭談自己的家庭，並不是因爲和他不熟，只是她交朋友沒有談論自己父母的習慣。寥寥幾次談到她爸媽都是因爲他們總是管着自己，池聽月無奈地跟燕慎庭抱怨。
這都能記得這麼清楚……池聽月突然轉過頭，眼睛好奇地盯着燕慎庭：“你是不是什麼都能記住？所以以前每次考試成績都那麼好。”
“是你記性太差了。”燕慎庭擡手將喝空了的一次性水杯扔到旁邊的垃圾箱，視線收回的時候不動聲色的環視了一圈池聽月的公寓。
書房的門打開着，望過去的時候能夠看到裏面的木製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剩下的兩個房間都房門緊閉。綠植長得半死不活，玄關處除開擺了一雙高跟鞋外，不是運動鞋就是拖鞋，各種樣式的適合穿出門的拖鞋。
“你電影的後期怎麼樣了？”燕慎庭似乎隨意問道。
“還在剪輯呢，”池聽月說，“也不着急。”
“想什麼時候上映？”
“這肯定不是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啦。”池聽月攤了攤手，電影剪好了還得進行審查，還得宣傳，最好檔期肯定是春節，但她這個題材不適合那時候上，最好是來年假期的時候上，“留出時間宣傳也挺好的……”
“你的男主角火了不是很好宣傳？”燕慎庭涼涼的開口。
“你還知道他火了呀，我以爲你不關注娛樂新聞的，”池聽月側身看着燕慎庭，“看來他真的是火了。”
“知道。”燕慎庭說
又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還看到了你們兩的緋聞。”
池聽月：“……”
她無奈地扶了扶額：“都是狗仔亂寫的。”
“不過你們關係倒是挺好的，”燕慎庭語氣意味不明，“還住同一棟樓。”
“因爲這是畢業的時候他介紹我的房子啊，”池聽月點點頭，“不過我們關係是挺好的……”
“怎麼不在家裏住？怕你爸媽知道你每天拍電影的時候這麼不健康的作息和飲食？”燕慎庭問。
“纔不是，我爸媽搬回沅市住了。”
“嗯？”
“我家原本也不住這兒，只是我爸職業調動，五年級的時候才搬到這兒的，現在退休了，他們又想念沅市，就又搬回去了。”池聽月話突然停下來，她原本想說，所以她和宋季深不算是很典型的青梅竹馬，但又想到燕慎庭對他態度，最後還是沒說。
反而歪了一下腦袋，唉聲嘆氣道：“現在我是一個人孤苦伶仃吶。”
“你還孤苦伶仃？”燕慎庭挑高了一邊眉，語氣不冷不熱，“我看你的師兄師弟和好同學多的是。”
“我人緣好嘛。”池聽月又嬉皮笑臉，拍了拍燕慎庭的肩，“是啦，還有你這個靠譜的高中同學，比住我隔壁這麼多年的陳易書靠譜多了……”
她話沒說完，門鈴突然尖銳的響了起來。
下意識擡眼望去，燕慎庭已經站起身往門口走去，開了門口因爲身形擋着，池聽月沒有看到門口的人，過了一會兒，燕慎庭將門關上。
“誰呀？”怎麼也不進來？池聽月擡眸望向燕慎庭。
“外賣。”燕慎庭揚了揚手上提着的塑料袋子。
池聽月看到了透明塑料袋裏面的跌打藥酒，她一怔，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燕慎庭這麼細心一點都不符合他的身份。燕慎庭太矛盾了，有時候輕慢高傲，有時候體貼溫和，池聽月回想他高中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很讓人摸不透。
在池聽月愣神之際，燕慎庭已經走到沙發上坐下：“你要不要洗澡？洗完澡再塗藥，或者今晚不洗澡了。”
池聽月打斷自己的思緒，她撥了撥頭髮，蹙眉：“剛纔出汗了，現在黏糊糊的，我得洗澡纔可以。”
燕慎庭將塑料袋隨手放在茶几上，視線打量了一番她的腳：“可以？”
不洗澡她肯定睡不着，不可以也得可以，池聽月點點頭：“可以。”
“行。”燕慎庭說。
“那我得趕緊去洗澡了。”池聽月手撐着沙發掙扎着站起來，她走得慢慢悠悠一瘸一拐。
燕慎庭看不下去，走到她身邊將她打橫抱起：“是不是得去臥室拿衣服？”
池聽月點點頭：“那間。”
燕慎庭順着池聽月指的方向走到臥室門口，池聽月擰開門鎖。又走了幾步，燕慎庭將她放在衣櫃前讓池聽月拿睡衣。
他目不斜視地垂眼望着自己的皮鞋尖，但臥室中滿含着少女的馨香，是池聽月沒有噴香水時所特有的味道，絲絲縷縷地往燕慎庭的鼻尖鑽，他喉結上下滾了滾，手指反覆摩挲着無名指上的冰冷的指環。
“我好了。”池聽月突然出聲，站在原地等着燕慎庭過來抱她。
她倒是乖覺，最懂得什麼時候用什麼態度對待一個人，她似乎天生就有這種能力，讓所有人都對她產生憐惜或喜愛的能力，當然不是故意的，這種不經意的態度纔是最危險的。燕慎庭突然在心裏嘆了口氣，他緩慢地走進池聽月，好像走進一個自己不知道結局的羅網。
燕慎庭在池聽月跟前站定，微微彎下腰將她輕巧地抱起。
他早就彌足深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