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被哄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下午時分,天際沉下來。警局涌進來一幫人,有警員正坐着問話,人多木椅坐不下,剩下幾個一身腱子肉的站在那抽菸。

    凝顧站在門口時,那羣人正在暴動,有警員用警棍敲在桌面上振聾發聵,她被嚇得抖了一下。

    走過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是宋叔的助理,“許小姐,宋先生交代讓你把人領回去就行,剩餘的交給我處理。”

    新年第一天要人加班,凝顧挺窘迫的,覺得給人添麻煩了,“抱歉,麻煩你了。”

    凝顧在警局看到宋壺深時,他正坐在角落邊,閉着眼仰頭靠在灰白的牆上,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薄風衣,抱臂夾着外套,肩膀微垂,連發絲都耷拉着。

    她走過去,離着一步之遙時,宋壺深突然睜開了眼。

    像沉睡惡龍時隔千年掙開的第一眼,空白,冷漠,那雙漆黑眼眸直接與她對視,只一瞬,瞬間紅了眼尾。

    凝顧穿了檸檬黃的毛衣,和一條棉質白色半身裙,外面好像在下雨,她的裙襬沾着泥土和溼氣,預示着她是匆匆趕來的。

    他坐着,凝顧站着,輕而易舉就撫上那張白淨的臉,指尖帶着一絲濡溼的汗意,低頭看清他顴骨上有一處破皮。

    凝顧語氣平淡,“宋壺深,還有哪受傷了?”

    宋壺深擡手把臉上的那隻手拉住,心裏像堵着什麼,不想開口,只是執拗的看着她,頑固的攥緊她,彷彿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拉扯之間,凝顧看見他手上的傷,手背上好幾道紅腫的血痕,破了皮,水瑩瑩的傷口露在空氣裏。

    凝顧眉心一皺,怎麼又受傷了呢。

    警局的嘈雜,讓她聯想起幾個星期前那些人按着宋壺深的樣子,凝顧甚至想到了宋壺深攥緊拳頭和別人肉搏,警棍敲在他後背碰撞混亂的場面:以一敵三四五六大漢,被按在地上瘋狂摩擦。

    這時,隔壁警室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她嚇得一激靈,被他抓着的手猛地一縮。

    攥緊的手突然掙扎,宋壺深下意識攥得更緊,慌了神,用了那種骨頭嵌骨頭的力度。

    毫無防備的,小姑娘驚呼了一聲,被他一把扯進懷裏。

    宋壺深低聲,隱忍地,慌亂地,“許凝顧。”

    他的眼眶裏蓄了許久的淚,滴答,圓滾滾不受控制的掉下來,眼尾紅得越發厲害。

    “在呢,我來了。”依然是安撫的動作,好似每次他抱着自己時,凝顧總會不由自主的安撫他,輕柔若水,沉默包容。

    幾乎一語擊潰他的防線,用了力,把頭埋在她懷裏,像個困獸一樣咬牙痛哭,她回來了,心裏繃緊的弦鬆開了。

    凝顧安撫的手僵了僵昂,沉默着,認真凝視着懷裏的人,放肆又放縱,怎麼就委屈成這樣了呢。

    “怎麼哭得那麼慘,我就一天沒看着你,怎麼就那麼委屈?”凝顧的指尖劃過他的下眼瞼,小心地,細緻地,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我忍了很久了,你來了我忍不住,”宋壺深啪啪的掉淚珠子,梗嚥着鼻音,“我不可以嗎?姐姐,是我纔不可以嗎?”

    小姑娘笨拙的去擦他的淚,另一隻手環過他的肩輕輕的拍,心軟得徹底,“不哭了,跟姐姐回家好嗎?”

    往後的漫長歲月裏,凝顧總會想起,這個在警局當衆哭得不成樣子的宋壺深。

    往前的十年,他們陪伴着彼此,磕磕絆絆的長大成人,互相扶持,互相取暖,甚至彼此缺失着的情感也會小心翼翼的彌補彼此。不爭不搶,天大的委屈,也有彼此可以寬慰好。

    於是,這個陰鶩寡言,生人勿近,遊走在人羣之外,長得十分好看的宋壺深,成了凝顧心中唯一的軟肋,在心裏疼着。偶爾鬧脾氣也好,不講道理也罷,她總是看不得他受委屈,因爲他紅了眼眶,她免不得也會設身處地一番,好似感到同樣委屈。

    凝顧看過許多名人傳記,有人波瀾不驚,有人傳奇一生,她內心在渴望一種激盪強烈甚至有摧毀欲的情感,她也明白,他的溫順中有危險清澈晦暗佔有,所以如果有一天他身旁站着別的女孩子,自己不一定能問心無愧再見他。

    越距二字,她放在心上,控制着距離,卻控制不住心。

    宋壺深需要全部的愛,凝顧渴望唯一的愛,不是他不可以,是凝顧不可以。

    南荔的冬季,無風無雪,不能算冷,而是一種寒。

    宋壺深繼兩天一夜沒睡之後,穿着兩件衣服在警局頂過寒冬的一天,非常成功的病倒了。

    傍晚回到家,發起了高燒,凝顧餵了退燒藥,夜裏退了一次,沒多久又燒了起來。折騰來折騰去,隔天一早,叫了家庭醫生過來打退燒針。

    宋壺深還在牀上吊水,凝顧趁他睡着熬了一鍋小米粥,軟軟糯糯的,掃了一點點黃糖就飄了一屋子的粥香。

    剛關好火,門鈴就響了。

    葉敘和夏李從嘉提着早點,後面跟着個盧煙樹,這樣的搭配倒是很稀奇。

    “學姐,喫早點了嗎?過來一起喫吧。”葉敘買了好幾籠包子。

    “好啊,我煮了點小米粥,剛好陪着一起喫,我去盛出來,你們隨意坐。”凝顧開門放人進來,招呼客人落座,轉身又進了廚房。

    盧煙樹說來幫忙,凝顧就拿了幾個碟子給她。冬天包子冷得快,熱量裹在塑料袋裏有水蒸氣,拿出來用微波爐叮了一分鐘,配上小米粥,熱騰騰的早餐就上了桌。

    “姐姐,阿深生病了嗎?”盧煙樹問。

    凝顧舀粥,“昨天回來發燒,現在還在打點滴。”

    “還要打針,這麼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盧煙樹神情有些擔憂。

    凝顧剛想安慰她,卻被葉敘搶了話頭,“去什麼醫院,大過年的,多晦氣。”

    女孩撇嘴,“迂腐忌醫,醫院還覺得你晦氣呢。”

    於是,晦氣的葉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肉包子都堵不上你的嘴?”

    兩個莫名其妙吵了起來,凝顧面前的小米粥飄起白霧,軟爛的口感,有點黃糖的香味。一碗粥很快見底,葉敘把包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學姐,奶黃包很好喫。”

    夏李從嘉喫着粥,到嘴的湯勺被撞了一下,茫然擡頭,看凝顧,點了點頭。

    把兩人的動作看在眼裏,凝顧笑,“好,我試試。”

    奶香襲來,凝顧聽見葉敘問:“學姐,你交男朋友了嗎?”

    這種像試探的語氣,一下子使三人望向她,表情各異。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葉敘,搖頭,隨後三人露出一副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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