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跳錯一個舞步被老師捱了頓罵,末了,老師指着她頭上的白沙布問,她心念一動,說她仙子下凡頭上長了犄角,居然也把話題打發過去了。
傍晚一到家,一陣香味飄來,不用細辨認都知道阿姨包餃子。
北綏人慣愛喫餃子,餡料花樣許多,烹煮樣式更應接不暇,所以餃子中食物很難不討人喜歡。
正巧,這時宋壺深給她發來一個鏈接,點開一看是個導航app。
宋壺深:【專爲路癡設計。】
宋壺深:【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jpg】
她一頓,默默地給他甩了個“?”過去,你說我眼瞎了可以,但你要說我路癡,可絕對不答應。
臨近年關,院裏擺了些迎春的綠植,不知不覺她來北綏也有些日子了,過幾天,就該在門口掛起燈籠了。
就這樣一年一年的過去,凝顧總盼望着來年能有些不同,可好像每年都過的差不多。
生活像隨着慣性的車輪向前,人也一樣,厭煩疲倦,又支棱不起興趣。
凝顧站在飄窗前,身形越發的瘦,看着外面出神了許久。
想起前幾天小姨說給她寄快遞了,剛剛回來忘記拿快遞了,她又穿起外套出了門。
外頭冷的很,她搬着快遞箱往回走,路過街區公園健身場,正巧看見賣炸醬麪家的小兒子在跟一隻阿拉斯加玩。
阿拉斯加坐在腳踏板上盪鞦韆,小孩就在旁邊推着玩,腳上和帽檐都沾着雪。
她停了腳步,炸醬麪家的小兒子還記得她,臉被凍得有些紅,帶着大紅色手套的小手指着她喊,然後旁邊的阿拉斯加也跟着他吼。
一人一狗的叫聲重疊,凝顧把快遞箱卡在腋下,用另一隻手揮了揮當作打招呼,結果小孩可能誤會了,以爲她招他過來玩,撲哧撲哧地向她跑了過來。
不像沒上次那麼害羞,這次他直接跑到了她跟前,他的冬帽跟手套是配對的,都是大紅色,笑着特別開心的樣子,凝顧不自覺也跟着他一起笑。
小朋友應該在外面玩了許久,帽子都沾了雪,她微微一笑,輕輕將他帽子上的雪花拍掉。
“不謝,不謝。”小朋友的聲音清亮活潑。
凝顧覺得有些奇怪,又哭笑不得,笑着溫聲糾正道:“這個時候要說謝謝哦。”
說時遲那時快,阿拉斯加可能對自己的體型有什麼誤解,甩着大舌頭奔了過來,兩隻前腿瞬間越起,快準狠地撲,成功把兩人撲了個狗頭埋雪。
凝顧穿了件白色羽絨服倒在雪堆裏,雪色矯情映人面,少女烏髮俏脣眉,膚白若雪,喜笑顏開,煞是好看。
凝顧到家後,手裏託着個雪堆的小黃鴨,小朋友臨走前給她的。
怕小黃鴨融化,特地把小黃鴨放在外面,她進屋前抖了抖雪,脫下外套,打開鞋櫃換了室內鞋,櫃門還沒關上就聽見客廳傳來說話聲。
是許眷顧的聲音。
她把快遞擱在櫃子上,抱着外套往裏走,暗歎這個家的隔音效果不太行。
往裏走,聲音越來越清晰,她聽清楚了許眷顧在說什麼,眯了眯眼,覺得外面的雪花好像被她帶進了家裏,又掉進了她的眼裏,眼睛涼颼颼的。
“你管我是誰……
“你有病吧!你算她哪門子弟弟,你就是賴在小姨家的一條野狗而已,以後不許再打電話過來!”
凝顧有個小習慣,手機充電不滿格,她一般都不會拔充電頭。小區的快遞不用取貨碼,她就沒拿手機,而現在,許眷顧手裏拿着的,並言辭綽綽辱罵的,就是她的手機,和她的人。
天色入夜晚,凝顧抱着一件雪潤溼的外套站在玄關處,眉像遠山,眼像清湖,擡眸的那一瞬間像清波皺了一下。
她凝視着少年的面孔,乾淨俊朗,一眼望得見底,但她從未看清過他。
許眷顧聽見身後動靜,轉頭,表情怔愣,像是嚇到了,腳下踉蹌了一下,手中的手機一滑往地板上砸去。沉悶的“砰”的一聲,聲音大得廚房裏的阿姨聽見,拎着擀麪杖滿手面粉跑出來看怎麼回事。
手機摔的角度很成功,屏幕黑了,也碎了。
她沒撿手機,面容平靜,甚至聲音都平靜至極,“誰讓你碰我的手機的?”
許眷顧站在原地,低着頭,半響,才勉強開口,“它一直響。”
“好,你接電話可以,”凝顧點頭,眸中溫水凝了寒意,“但是,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許眷顧扣着指節,默不作聲,只有他知道自己心跳卻像鼓點狂跳。
氣氛很冷,僵持。
阿姨顧不得事情始末,趕緊勸合二人,“姐弟倆乖乖,別吵架哈,餃子馬上就好,阿姨給你們盛出來。”
說完阿姨便進了廚房,阿姨前腳一走,許母后腳就拎着一個大食盒進了家門,一進來就看見兩姐弟僵持的模樣。
雖然許眷顧在家受寵,小霸王也當慣了,但許母印象中,許眷顧長這麼大,招惹他姐姐這事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許母放下手邊的東西,坐下,問道:“怎麼回事?”
姐弟站着,中間地板上躺着那部破損的手機,沉默着。
凝顧沒有告狀的習慣,心裏卻有一種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較勁。
許母原本去外省開了個會,頭髮盤起得幹練端莊,妝容精緻又高貴,沉着臉看了看倆人,語氣嚴肅了些許,“許眷顧,你說。”
“我,我接了阿姐的電話。”少年聲音微弱。
“她讓你接的?”
“不是,阿姐出去了,手機一直響。”
“那這手機怎麼摔了?”
“我說着話,阿姐突然回來,我害怕。”說着,指節被他扣得發白,聲音帶着顫解釋着。
許眷顧避重就輕的回答,讓她皺了眉,“我回來,你害怕?你自己說過什麼,自己跟媽媽複述一遍。”
少年眼裏起了霧氣,想起剛剛那個人的話,攥緊拳頭,心裏的厭意變本加厲。
許凝顧明明姓許,他跟她纔是親姐弟,都是因爲那個人搶走了阿姐,阿姐纔不喜歡自己的。如果不是那個人,他的阿姐早就回家了。
小心翼翼往許母身後靠,拉住許母的手,“媽媽,是那個哥哥先罵我的!”
許母知曉他說的是誰,神色複雜起來,仍不死心的問,“什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