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被哄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舞臺上。

    艾絲美拉達出場,行雲流水的踢鈴,轉圈連續踢鈴合樂。

    艾絲美拉達是一位能歌善舞的吉普賽姑娘,從小被人販子拐走,嫁了落魄詩人,靠街邊賣藝爲生。

    手持鈴鼓的年輕姑娘在廣場上跳舞,巴黎聖母院教堂的副主教克洛德的目光,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夜幕降臨,克羅德下令,讓卡西莫多綁架艾絲美拉達。

    聽到她的呼救,皇家衛隊隊長菲比斯英雄救美,艾絲美拉達對她一見鍾情,而他也被她的美貌所俘虜。

    克羅德利用各種卑劣手段強迫艾絲美拉達,請求她愛自己,接受自己,艾絲美拉達寧死不從,最後,她被送上了絞刑架。

    在愛與死亡之間以艾絲美拉達的死亡落幕,這是致命的慾望,社會的黑暗,被摧毀的仇恨,也是艾絲美拉達天真懦弱,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凝顧一身紅衣,裙紗一層層疊成裙撐,比精靈還要精靈,比夏夜裏帶着露水的鬱金香還要優雅靈動。

    艾絲美拉達,絕望和宿命的裙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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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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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絨外套套在嬌瘦的身上,顯得肥大空曠。

    小姑娘蹲在地上,面容焦急,人來人往的機場裏,行李箱被她打開在地上,翻得很亂。

    一滴眼淚,吧嗒,落下地上,砸開一朵黑色的花。

    像是下水道里的荒草,那種拼命穿越縫隙鑽進來的陽光沒有了,又上癮又痛苦。

    下半身知覺全無,她覺得身上細末的經脈都在全力蜷縮着。

    同一時空的暗處,在一個螺絲鬆動後,一個巨大的指示牌的玻璃轟然乍破,不偏不倚,在凝顧的頭頂。

    她流出了淚,沒有邁開雙腿,她說:“媽媽,我不想跳舞了”

    骨骼撞擊的聲音,無數的鏡面反射出人們驚恐的臉,像世界被按下停止鍵。

    唯有,流動的血液,慢慢的瀰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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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地方最能見證人性?法院的庭審現場,或者是醫院icu門口。

    聲嘶力竭的呼喊,絕望的眼淚,許母哭得全是發抖,幾度昏厥在丈夫懷裏。

    她想都不敢想,突然的那一瞬間,她會失去她的孩子。

    那個廣告牌就在凝顧的頭頂掉下來,十幾米的高度,許母這輩子沒有如此失態過,慌到無措地失聲吼叫凝凝躲開。可是,她眼睜睜看着她的孩子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那麼大的牌子砸在她的身上,四周全是碎玻璃,地上全是凝顧的血。

    許母去抱着她,拼命喊她,凝顧失去意識前,她還在說不想跳舞了。

    她是糊塗了。

    許家公婆待她不好,丈夫不向着她,女兒與她疏離,那麼多年,她恨啊,怨啊,可憐又絕望。她以爲自己足夠愛女兒,可就是這樣自以爲是的愛,將她的孩子越推越遠,甚至將她推向深淵。

    急救室外,深入骨髓的涼。

    許母想起了以前的事,一樁一件,讓人悔得肝腸寸斷。

    那年許眷顧出生後,凝顧第一次回新家。

    她說:媽媽我害怕,我想和你睡。

    凝顧去南荔前一晚。

    她說:凝凝跟小姨去讀書,媽媽照顧弟弟,我讀了書就長大了,會乖乖練舞的。

    剛到南荔的那個月,凝顧剛開始學芭蕾,深夜打電話過來。

    她說:媽媽,我好疼。

    第一次參加比賽,她拿了獎。

    她說:媽媽,我是不是很厲害,我以後可以幫你完成你的夢想。

    舞蹈老師安排她挑雙人舞,從舞伴手肘的高度摔下來。

    她說:我拼命努力過,可是也比不上別人的天賦,媽媽,我可以放棄了嗎?

    這些年,她的比賽獎牌從不像別人一樣收藏好。

    她說:我流血流淚不能得到我想要的,那獎牌就毫無意義。

    除夕時,她被指責不懂事,毫無辯解。

    她說:我去南荔,不是我想去的,媽媽你還記得嗎?如果媽媽和宋阿姨覺得宋壺深不好,那能不能把他還給我。

    ----

    凝顧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很久的夢,夢見了自己拿着鈴鼓和小山羊共舞。可一轉眼,看見了在深海中看見海面投來的一縷丁達爾效應,黃昏是個鹹蛋黃,白桃味的氣泡水和香草味的冰淇淋。

    然後星河破碎。

    她的小螃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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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剛過,濃厚的節日氣氛還籠罩在城市上空,一聲巨響劃破天際,下一秒,煙花絢爛點綴星河。

    凝顧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

    身上插着各種儀器管道,除了疼,沒有第二種感覺,疼到她恨不得自己永遠不要醒來。

    窗外的煙花一簇簇炸開,煙花聲落到她的耳朵裏,不久,窗外迴歸沉寂。

    病房中,傳來凝顧沉重的呼吸。

    這個年過的,終於和以往不一樣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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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那天,凝顧轉入普通病房。

    半個月後,外婆來看她,發了好大一通火,揚言等凝顧出院就把小姑娘帶回林家修養。

    可真到了出院那天,凝顧還是跟許母回了家。

    那天許父對她說,許母在她手術時暈倒了好幾次,不願意離開。

    還說,許母是產後抑鬱,抑鬱症復發的機率一直存在。不想跳舞,我們就不跳了,不想在北綏讀書,就繼續在南荔讀。只是以後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媽媽承受不起這樣的事情。

    凝顧想起那天昏迷前許母不管不顧的奔向她,想起她清醒後許母哭着說不要丟下媽媽,想起許母僅僅幾天就爬上眼角的細紋,想起小時候許母生病抱着她哭着說對不起。

    這個社會所有的文化和聲音,一直在宣揚母親這個角色的偉大和幸福,很少有人會看到母親的痛苦和不滿。產前的焦慮,分娩時候的撕裂,產後傷口後遺症等等,難道許母不愛她嗎?

    大概還是愛的,她想。

    可是愛也分成三六九等,有比較,就有偏愛。

    她的媽媽,可能更愛許眷顧,或者更愛她自己而已。

    可是想起那個老是用哭來引誘她心軟的宋壺深,又覺得,自私是人性,凝顧自己也如此。

    暴躁的人其實挺容易哄的,難哄的是那些溫柔的人,他們擁有這世間最慘酷的理智和最容易讓人沉迷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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