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東廿坊,玄陽又拉着鄭海圖進了一家飯館,在那裏吃了些早飯。付過賬後,玄陽倚在櫃檯上,笑嘻嘻地問老闆:“我說,店家,這坊內有無牙人?在下想購置一套房屋,所以來問問。”
老闆收了錢,也就很熱心地說道:“有啊,出了小店向西三間,就有牙人,叫何老九。我們這的房子一大半都是他經手的。”
玄陽拍了拍老闆的肩膀,說道:“謝了。”然後就和鄭海圖走了出去。
向西走了三間,鄭海圖和玄陽看到了一間低矮的屋子。他們敲了敲門,從裏面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誰呀?”
“在下想購置間房產,特來請教下何先生。”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來看了看,說道:“請進吧。”
二人跟着他來到客廳坐了下來。何老九衝二人拱了拱手,說道:“不知二位想在什麼地段買房?”
“就在這裏,東廿坊。”鄭海圖說。
“唔,我想想……甲丙號的裴大人外調了,空了個宅院,前屋東西二丈……”
“等一下。”鄭海圖打斷道:“你就說多少錢吧。”
何老九笑了,這兩位年輕氣盛,估計是不差錢的主。他眼珠轉了一下,說道:“這個宅子裴大人要四十八兩,我收些牙錢,合五十兩,二位意下如何?”
“有點貴啊。”鄭海圖似笑非笑地說道。
“五十兩,二位,這樣的價全京城也沒有人能開這麼低了!”何老九有些激動地說道。
“嗯?不會吧,我怎麼知道有比這低的價呢?”
“二位,我何老九幹這行有幾十年了,怎麼會砸自己的招牌呢?您倒是說說,您看的價兒是多少?”
鄭海圖伸出雙手,說道:“十五兩。”
“十五兩?只有傻子纔會出……”何老九說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十五兩……你們是什麼人?”
鄭海圖掏出木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大魏宿衛。”
何老九如遭雷擊,雙腿一軟,幾乎要坐在地上。他驚恐地看了鄭海圖一眼,支支吾吾的說道:“小的,小的不知道啊,大人……您明鑑!”
鄭海圖衝他微笑了一下,說道:“我還沒問,你怎麼就不知道了?”
“我,我……”何老九結結巴巴地說道。
昨日的那個戶部的小官或許不會對宿衛過於恐懼,但是他們這些升斗小民,光是聽一聽宿衛的名字就要腿軟了,何況真人現在站在他面前。
“別緊張。我問你,庚號房,是不是你經手賣給戶部劉主事的?”
“我,我……”
玄陽看見他磨磨唧唧的樣子,頓時大怒,過去揪住了他的領子:“你舌頭打結了?要不要我給你揪出來?”
“是我,大人,是我。”何老九的聲音有些哭腔了。
“原主人是誰?”鄭海圖問道。
“我不知道啊……”
玄陽聽見了,手中用的力更大了:“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敢賣給別人?!”
“哎喲,大人,我只是一時財迷心竅了……”何老九哭喊道,“那個給我房的,要我七兩把房賣了,我就,我就……”
“七兩的房,你他孃的收八兩的牙錢?你可真夠黑的。”玄陽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本來是要收的多些的……可是賣房的人跟我說,要是不想遇到什麼災禍,就不要太貪,按房價收牙錢即可……”
鄭海圖冷笑了一聲,問道:“這單有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利潤,你會被他一句空話嚇住?”
何老九涕泗橫流的臉忽然僵住了。良久,他才瑟瑟發抖的說道:“本來不會的,但是……”
接下來,何老九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他遇到的事情。
那人說完那番話後,就離開了,沒有留下名字,只說如果賣出去了,就將錢送到東八坊的一間當鋪裏去。
何老九一口答應下來。只要有錢賺,他纔不在乎賣家是什麼人。很快,他就以五十兩的價格將房子賣了出去,只等着買家將錢送來,他就交地契。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何老九在家睡覺,忽然聽到有個人在敲他家窗戶,吵的他難以入睡。他有些惱怒的爬了起來看向窗外,卻並沒有看到人,那聲音也消失了。
本來他以爲是誰的惡作劇,沒有在意。但是,從那天起,每天晚上都會有人來到他家窗外敲敲打打。如此反覆,何老九幾乎要被折磨瘋了。
然而每天他都找不到誰在敲窗戶,漸漸地,他也感覺到有些驚悚。於是他請來了一位高人爲家裏作法驅魔,這才感覺心裏稍微安定些。
但就在驅魔完的那天晚上,他被一陣女人唱歌的聲音吵醒了。何老九戰戰兢兢的看向窗外,只見窗戶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鮮紅的“囍”字,像是血一樣的紅色液體不停的從上面流下來。
然後,那個“囍”字忽然膨脹了起來,生長出無數蠕動的血肉觸手,慢慢地伸向了牀上的何老九。
他幾乎要被嚇死,急忙衝着那個“囍”字磕頭痛哭,表示自己不會再貪心了,那個“囍”字才停下來,消失不見。自此,晚上也沒有人來他家窗前敲打了。
吃了苦頭的何老九當即就對之前的買家表示自己不賣了。然後,他爲房子標價十四兩,希望快些出手。
不過,和那個買家毀約的事情讓他名聲掃地,沒什麼人敢來買了,何況標價如此便宜。最後,還是初到京城,又貪小便宜的劉主事用白菜價買進了這座宅院,還多給了他一兩做酒錢。
“就是這些,大人,別的我真不知道了。”何老九哭道。
鄭海圖和玄陽對視一眼,都從二人臉上看到了凝重的表情。
何老九居然也見過那個肉球狀的妖物。
玄陽把鄭海圖拉到一邊,說道:“這事有點複雜了。怎麼說,要不要先去他說的當鋪看看?”
鄭海圖搖了搖頭,他總覺得除了當鋪這個信息以外,何老九的話裏面還有什麼讓他感到奇怪的地方。
“不去?那你想幹什麼?留在這聽他接着講鬼故事?”
“有什麼鬼故事可講,那鬼不早就……”
忽然,鄭海圖腦海中閃過剛纔何老九說過的話。他想起來了,他終於想起來了哪裏有問題。
鄭海圖大步走到何老九前面,問道:“來你家裏給你驅魔的高人,是從哪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