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用於腦電傳播的特質光纖,在阿尼亞的意識中幻化成四通八達的通路,順着它們,她能看到別館內外現在所有的動靜。
她的視線在上千個管道內遊離,現在那些機械大軍都停止了行動,他們僞裝成普通的雕像,站在別館每層的屋子還有走廊裏,靜靜等待着搜查的警員們進入這個陷阱當中。
阿尼亞的目光來到了一樓,她想順着那些電子眼,尋找一下被丟下的柯南的身影。於是她的意識從一樓的走廊俯視而下,向前穿行。
電子眼的視野是單個且廣域的,相比而言烏鴉怪物的視野就更窄小一些,這些東西在夜晚都打開了紅外夜視功能,相比較打着警用手電筒四處查看的人類而言,顯然它們的觀察更佔優勢。
阿尼亞通過意識的遊蕩,視線跳躍在一樓的每一間房屋和走廊處,通過各個視角查看着這裏的動靜。她看到那些四處走動的警察四處搜不到活人,都放鬆了警惕,現在大部分都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等待上司的下一步指令。
阿尼亞的視角再次切換,而這一次她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好像有什麼東西遮住了大半的視野。
這一瞬間,她好像與視線的主人產生了通感,她努力想往旁邊看去,於是一顆樹脂的深黑色眼珠,真的在她意念的控制下,緩緩往旁邊轉動了一些。
伊達航驀地縮回了手,他剛剛感覺到手下的眼睛發生了移動!
難道是錯覺?伊達航皺起眉,低下頭湊得很近,仔細觀察着這古怪雕像的眼睛。
“拿個紅光手電筒來!”片刻後,他忽然說道。
手電筒被傳到他手裏,他打開按鈕,用強烈的光柱照向了怪物的眼睛。只見黑洞洞的樹脂眼珠裏,一道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怪物的右臂忽然擡了起來,機械的五指向後翻轉,露出了五根銀白色的細□□管。
“嘭!”五發子彈並排射出,伊達航瞳孔驟縮,身體本能地向後躲避。
旁邊的副指揮官手疾眼快,用手中的盾牌擋了一下,然後迅速用肩膀穩住了站立不穩的伊達航。
“謝謝。”伊達航話音未落,耳麥裏已經響起了紛亂的聲音。
槍擊聲、爆炸聲震耳欲聾,夾雜着警察們驚慌的喊叫。突襲發生在一瞬間,他們毫無防備,很快就有人受傷了,慘叫聲響成一片。
“二樓八組報告!二樓雕像羣忽然發動襲擊!這是,這是機器人!”
“三樓十二組報告!三樓發生同樣的襲擊,已有三名警員受重傷!”
……
伊達航面色凝重,這是他們來之前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所有的臥底在組織裏潛伏多日,包括安室透在內,竟然沒有任何人知道烏丸蓮耶還在這黃昏別館內,埋伏了這樣一隻現代化的機器人大軍!
面對這些火力猛烈的鋼鐵怪物,血肉之軀的普通警員很快就處於下風。伊達航抽出手槍,指揮着屬下們和怪物交戰,然而子彈打在那些怪物的盔甲上,最多隻是留下一些不痛不癢的彈孔而已。
怪物們沒有痛覺,即使是被重機槍掀翻了盔甲,裸露出紛亂的電線,它們也依舊執行着來自控制中樞的指令。
它們邁着整齊的腳步,從這棟房子的每個角落裏涌出來,像潮水般將警員們包圍了起來。
與半個小時前相比,曾經寂靜如死的別館現在已是天翻地覆,交戰的槍火照亮了黑夜,混亂而慘烈的人聲響徹整棟房屋。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伊
達航發現自己的通訊器開始變得斷斷續續,他多次嘗試未果,確定通訊信號受到屏蔽,這下連向外界求助支援都變得不可能了。
黃昏別館像是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先以脆弱無害的姿態,誘惑獵物深入腹中,然後立刻緊緊地合攏了花瓣。
一片混亂中,一名身材高瘦的年輕警員,快速地在人羣中逆向穿梭,他的步履匆忙但是沉穩有序,和另外一名同伴挨個查看此處的每一個房間——他們正是混入警察隊伍中的琴酒和伏特加。
根據這些天來的調查,琴酒已經獲得了一份機密的設計圖,他知道這棟別館不止地上這些建築,在地下還另有龐大的空間,而烏丸蓮耶的巢穴應該就在那裏。
這份設計圖是別館建成當初的版本,上面顯示地下空間的入口就在一樓西北角。如今,這裏的格局和半個世紀之前已經發生了變化,地下入口可能不是明面上能看出來的,但是位置不會發生大的改變。
現在場面混亂,人潮涌動,尋找同樣隱藏其中的貝爾摩德變得十分困難。所以琴酒和伏特加改變了計劃,開始趁亂憑自己的力量先去尋找地下入口。
他們來到了西北角的每一間房,挨個進行細緻的查看,其間靈巧地避開了許多烏鴉怪人的攻擊。那些怪物顯然收到了指令,要優先解決武器裝備好的先鋒警員,於是注意力都被這些人吸引了。
最後,琴酒來到了一間空間明顯比其他屋子大很多的房間,長長的餐桌橫亙在正中央——這裏是這棟別館的主餐廳。而在不久前,琴酒還和組織的高層在這裏觥籌交錯過。
但是現在,也許爲了刻意營造出長久無人居住的錯覺,昏暗中,這裏的一切看起來都陳舊而黯淡,早已失去了當時的流光溢彩。
琴酒的目光從餐桌上滑過,這裏雖然空間大,但是現在除了幾個靠在角落裏,用來擺放物品的櫥櫃,並沒有多少其他的傢俱,可謂是一覽無餘。
而且當時烏丸蓮耶就在這裏舉辦了餐宴,如果這裏有地下室的入口,他應該不會這麼明目張膽。
但是爲了以防萬一,琴酒還是仔細查看了餐桌下面,確認了每一塊地磚都嵌合得嚴絲合縫,沒有任何暗藏玄機的可能。
倒是旁邊的一塊崩裂的瓷磚,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順着這個地方,他在附近發現了更多的打鬥痕跡。
在手電筒強光照射下,琴酒銳利的目光進行了迅速的分析,他判斷這痕跡十分新鮮,打鬥應該發生不久,但在警察沒來之前。
順着痕跡,他的腳步來到了放在牆邊的一個胡桃木立櫃前。那裏的地面上有一道銀色的光芒閃爍,琴酒戴着手套將那玩意兒撿起來,發現是一根細小的針頭。
他眯起了眼,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站起身,轉臉看向面前的櫃子,一隻手向下摸向自己腰間的槍,另一隻手向前,伸向了櫃門……
忽然,他的眼角餘光裏,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壁爐旁,有一塊黑色的東西。
琴酒的手從櫃門上放下來,轉身往壁爐那裏走去。手電筒的燈光照耀下,剛剛因爲顏色太深被忽略的東西顯露出來——這是一塊黑色的布料。
伏特加站在旁邊,有些看不出所以然,這布料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花或者標記,就是非常普通的純黑色,像是從某件制服上扯破的衣角。
但是他發現,當琴酒將布料撿起來,脫下手套細細摩挲之後,臉色立刻就變得比外面山上的寒霜還要冰冷。
琴酒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看到了衣料的旁邊有一些飛濺而出的爐灰。
一步兩步。他順着爐灰向前,腳步輕而緩,彷彿害怕自己會驚擾什麼可怕的祕密。
琴酒站到了壁爐邊,他俯下了身,從那個黑色的洞口往下,看到了一截幽深的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