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鶴九卻沒有感覺到半點陌生,他知道這個人心裏藏得最深的祕密,也見過對方真正的沒有半點防備的姿態是什麼樣的,“你看起來似乎需要幫忙。”
他指了指地上的紙箱用陳述的語氣說道。
她似乎也被對方無比平靜的語氣感染了,亞麻髮色的青年站在靠近門邊的位置,兩個人之間保持了不遠不近的距離,他俊秀的臉上掛着溫文爾雅的淺淺笑意。
只有恰到好處的親近、以及極爲自然的姿態。
裟欏當然也不可能露怯,她放下了懷裏的小黑貓俯身屈膝蹲下拍了拍他的腦袋,“煤球,不能跑到外面去,這麼可愛的小貓咪被人發現的話可是會被擄走的。”
“喵~”
系統哼唧了一聲,居然點點小腦袋邁着貓步跳到在窗臺上曬起了太陽。
一人一貓有板有眼的對話,似乎真的能溝通似的,陸鶴九的脣角微微揚起開口道,“它叫煤球?”
“嗯,是不是挺形象的?”
女人回眸對他眨了眨眼睛,頗有些俏皮的回答了這樣一句話。
“它好像能聽懂你的話。”
“煤球當然能聽懂我的話。”
她意味深長的迴應迴盪在空曠的教室裏,憑空多了幾縷縹緲。但她很快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頗有些客氣疏離的道,“這裏我一個人就可以了,陸同學如果有事可以忙別的。”
陸鶴九的眸色深了深,徹夜暢談的行雲流水變成了今天的禮貌客套,但總體來說仍是充滿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這些優越感,來自於他究竟多瞭解她的底氣,也可以稱之爲掌控感。
這使陸鶴九在她面前是沒有多少戒備心理的,他只相信自己憑藉蛛絲馬跡捕捉到的答案,即便那是裟欏刻意留下的破綻,青年的心裏恐怕還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我留下幫忙吧,本來也沒什麼事。”他回答的很乾脆,完完全全就是個溫和且樂於助人的當代青年,騙人的嘴和好看的臉加在一起的效果向來不錯,着實是皮相迷人。
“那……就麻煩你了。”
她沒有過度拒絕,大約也是一副沒有想太多的樣子。
兩個人很快就商討起了要怎麼分工合作的事情,陸鶴九順其自然的把需要搬運重物的工作都擔了下來,她只思考了一下就認同了這件事,畢竟這是提高效率的最好方式。
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南地北的話題,有時候是學業、有時候是貓貓狗狗、甚至有時候也可以是今天的天氣和食堂的晚餐可能會喫些什麼。
時間不知不覺過的很快,直到陸鶴九看到了窗外已經被染成了胭脂紅的天際,緋紅晚霞緩緩掠過天幕,火紅的太陽已經隱約在逐漸下降中。
他猛然感知到……
兩個小時就這麼悄然流逝了,陸鶴九回過頭看着正在調試設備的黑髮女子,恰巧被對方感知到了而轉過了頭,四目相對間兩個人均微微一頓,還是她先打破了沉默,“累了麼?”
“不,遇上談得來的人,我反而比之前更精神些。”
她抿脣一笑,片刻後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纔開口,“那就幫個忙守護這個祕密吧,我帶煤球來的事可不能被教授發現,回頭他又該說我不務正業沉迷吸貓了。”
“看樣子,你還是個慣犯。”
“咳…就偶爾那麼一兩次而已,我每次保密工作都做的很好,從沒被旁人發現過!”
“好,我答應你,學姐。條件是以後你再帶煤球來的話,我也想見見小傢伙。”語畢,他就用一種無比優雅但迅速的動作擼了一把貓貓頭,只留下半夢半醒的點漆滿臉懵逼。
好傢伙,堂堂系統,這是被那個臭渣男佔便宜了麼?完了,他不乾淨了……不知道大人會不會嫌棄他。這是點漆現在唯一的想法,於是小黑貓哧溜一下蹭到了裟欏的腳邊求抱抱。
她俯身把小黑貓抱在懷裏準備安撫了一下,可惜還沒開口就聽見了門外快速逼近的腳步聲。
有人過來了。
陸鶴九很快反應過來,轉身一看就想好了解決辦法。他把小黑貓一把抱了過來,打算把它暫時藏在衣櫃裏,畢竟剛答應要爲她守住這個祕密可不能下一秒直接打臉。
裟欏並沒有做任何拖後腿的事情,更不可能不識好歹以爲陸鶴九是要把點漆從窗外丟出去,這裏可是六樓而不是一樓二樓,雖然……哪怕丟出去以點漆的體質來說也不可能有事。
好歹也是升過級的系統了,不可能這麼脆。
看着他快步走向衣櫃,看着他剛把點漆塞進衣櫃回頭一瞧便微微蹙起了眉便伸手直接把她也一同拉入了那並不足以容納太多空間的木質豎櫃。
女人這纔在陰影中淺淺笑開。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也同樣發生了相似的事情。只是原本的主人公是宋時琛和單書情,但兩人在打掃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水桶導致衣服溼了一片只能急匆匆的雙雙躲進衣櫃。
也正是今天,宋時琛在這個狹窄黑暗的豎櫃裏真正撬開了單書情的心,也把她推向了萬劫不復的絕望深淵。而現在的主人公……則成了陸鶴九和裟欏,她仰頭露出愕然的眼神試圖捕捉他的想法,終於在透過縫隙中的晚霞餘光看到了青年滿臉無奈的眼神。
陸鶴九指了指兩個人的身上,這好巧不巧兩個人今天身上的衣服都是深色系的,到處都是貓毛,他俯身湊上她的耳畔低語,“貓毛不太好解釋,這個教室很久沒使用了,估計只是來拿些東西或者碰巧進來看看的,我們乾脆直接躲一會兒。”
“我已經答應了,會爲學姐保守這個祕密。噓,別出聲……”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在她向自己點頭示意明白的動作裏又一次奇妙的感知到了跟她相處時究竟多麼舒適。
豎櫃裏極爲狹窄,兩個一貓只能擠在這裏,小黑貓安靜的伏在地上倒還好,只是一男一女要保持這樣的姿勢導致陸鶴九也只好儘量往身後靠。好在近到幾乎就倚在他懷裏的人安安靜靜的,並沒有做什麼多餘事情。
晚霞餘光把地上都染成了一片緋色。
吱——
教室門被打開了,來人分別是行爲舉止都較爲親密的一男一女。
陸鶴九通過門縫看過去總覺得心裏有點不詳的感覺。
遺憾的是,很快他的預感就應驗了,那並非偶然路過的學生也不是特意來搬東西的其他什麼人。那顯然是一對小情侶找了一個基本沒什麼人回來的教室來體驗一下制服樂趣的……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夾雜着男女的低喘輕吟和嬉笑。
陸鶴九的目光始終保持着清醒,事實上……對他來說哪怕宋時琛那個損友直接拿來那種片子當着他的面放試圖讓他受到驚嚇的時候,他都能做到從頭看到尾面不改色。
以至於對方常會吐槽自己是不是傳說中的性冷淡。
可憐因爲心有所念導致陸鶴九二十年來從來不近女色,當然……男色他也是不近的。這本身對於一個年輕氣盛的青年來說就是很不合常理的,生理慾望本就是一種本能。
對此疑惑,陸鶴九通常只會無視宋時琛。
但現在就在眼前上演的一場大戲並非只有陸鶴九一個人在,他眼疾手快的長臂一伸把身前的人往懷裏一帶,一隻手捂住她的耳朵另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
“剛纔的聲音……”
她極小聲的開口,但接下去的話似乎說不下去了。
“情……別看,別聽。”
脫口而出的情情被陸鶴九以最快的反應速度嚥了回去,他不能隨意對她說出這樣的暱稱,陸鶴九和向日葵必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她的身體起初有些緊繃,隨後便默默點頭化爲了雕像。
但對方緊緊抓住陸鶴九衣襬的動作還是被他捕捉到了,果然還是緊張了對麼?他在心底嘆息一聲。隨着時間的慢慢流逝,陸鶴九緊閉着雙眼不去看外面糜爛不堪的畫面。
然而因爲閉着眼睛卻無限放大了其他感官,他能感知到掌心下對方的眼睫正在微微顫動,也能觸碰到她柔軟發燙的耳垂,甚至因爲貼近的距離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她瘋狂跳動的心跳韻律。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耳畔的靡靡之音還在此起彼伏的響起。
陸鶴九隻能無奈在黑暗中重新睜開了眼睛,下一秒看見的就是極富有衝擊力的一抹硃紅,是她硬生生因緊緊咬着脣瓣而染紅的色彩。他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剛纔攬過對方時劃過的細柳腰肢,鼻息中甜蜜的橙香越發濃郁,青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在外界分明是不堪入目的場景下感覺到……渴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沒瘋,一切不過是人類正常的生理反應。
但理智上陸鶴九又很清楚,藉口說的再如何天花亂墜也掩飾不了一個事實,他這是動情了。絕不可能是因爲愛上了懷裏這個人,可若是換了旁人——恐怕他連近身的機會都不會給與。
那荒蕪乾涸的土地上,悄然開出了一朵花。
他卻不知——有些花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