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何時這個即將在照夜清庭舉行的盛大活動就逐漸被另一個話題取代了。不,準確來說是被兩個人的名字所取代了。
“聽說了麼?”
“那下注誰會奪得第一的事?這還用問?除了那個人……還會是誰。”
“害!那可以照夜清庭的天下行走,咱普通人這輩子都走不到的終點,不過只是他的起點罷了。照我看啊……要不是那位顏仙子半道殺出來,這百年來第一位飛昇的……”
“什麼啊!我是說路青盞當衆告白的後續!”
“嗯?不是沒什麼結果麼?還有後續?”
“我家鄰居妹妹就在照夜清庭的外門當弟子,消息來源有保障!那路青盞……不知道被下了什麼蠱,竟是當衆求娶那位稚水仙姬了!可見當初的告白,根本就是預謀已久。”
“我可不信是因爲什麼情情愛愛,我輩修煉中人怎會在意那種虛無的東西?
照我看啊,肯定是因爲強強聯合纔對,那殷雪弦原本只是平平一年前歸來之後才突然崛起,且勢頭一時無兩……多半是因此纔會有了那樣的結果。這兩個人以後若是生下了的孩子,那得是多優秀啊!嘖嘖…羨慕了。”
“哈哈哈,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只是真正登天梯的機會……終歸是少數人才能得到的。兄弟,咱也只能感嘆一下了,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對了,那麼當時信誓旦旦拒絕了路青盞告白的稚水仙姬怎麼回答的?”
“那還要問?”
“嘖……”
兩個男人聊着聊着很快就轉移到了其他話題上。
沒有任何人發現就在他們隔壁桌的人,在聽見那些話之後死死攥緊的拳頭。贏蒼朮的狀態顯然不是太好,並不是代指外貌上的落魄,人……其實仍是那個人,一襲白衣端的是丰神俊秀、濃顏深目。
只是那雙輪廓深邃的眼底如今愛恨難分,隱藏着極深的痛苦和絕望。
他現在沒有半點修爲,只能靠普通人的方式馬不停蹄的拼命往回趕……何況這一路上無論他用什麼方式聯繫銀月境的人,最終所有的消息都會石沉大海。這也讓他沒辦法不往更可怕的方向去思考,會不會待到他回到銀月城之後迎接的——會是一個真正的死城。
但即便如此,贏蒼朮在聽見關於那個人的消息之後,還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她要嫁給路青盞了麼?
那個……在逆水鏡中可以漠然看她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男人?
爲什麼?贏蒼朮知道自己是沒機會的。
可憑什麼連那樣一個人都可以得到她?因爲路青盞是照夜清庭最優秀的天驕麼?她當初不是拒絕了路青盞麼?現在又是因爲什麼樣的理由接受了他呢?再次聽見她的消息,居然是她要嫁給旁人……
贏蒼朮難以遏制的早已經不是無法承受的恨意,而是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那無法平息的嫉妒,嫉妒的不是她看似風光無限的榮耀加身……只是因爲她即將爲他人所擁有。
明知道不該再去關注她的任何消息了,可到頭來還是控制不住。
他又猛然喝了杯酒,把所有的苦澀和嫉妒通通吞入腹中。
但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允許贏蒼朮把自己灌醉逃避現實,他只能在喝下那杯酒水之後重新踏上回歸銀月城的路途。唯一能安慰到他的只有一件事,天后他就可以結束這次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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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玄素的屋子如今還空着,按照最近一年以來的習慣,殷雪弦每七天的夜晚都會過去看看,偶爾興起時也會陪着小徒弟一同入睡。她們的相處一直以來,都如同姐妹一般。
以至於現在即便封玄素被她支使出去出任務了,殷雪弦也沒改了這個習慣。
今夜推開房門的時候,隱約能看見有一個身影正端坐在椅子上。
“誰在裏面?”
那人影就像雕塑般沒有動彈,仍然坐在那裏沒有絲毫反應。
這裏是縹緗閣,是獨屬於殷雪弦一個人的地盤,待到光芒亮起伴隨着窗外灑落進來的月光,她終於看清了這道人影究竟是誰。
這分明是好些日子沒見的封鏡流。
那夜過後……殷雪弦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了,她能感覺到他是刻意躲着自己,只是從未揭穿過這個事實反而放任自流。
哪怕是現在,殷雪弦也沒想過要多說什麼,只是移開視線不去看他。
“打擾了。”
她作勢後退一步離開房間,卻沒想到風聲過後自己的視線完完全全被封鏡流佔據了。殷雪弦緩緩擡眸對上他的眼睛,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等待下文。
“爲什麼不說話?”
“爲什麼不說話?!”
“說點什麼啊……雪弦,否則我會以爲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快瘋了。”
“你要我說什麼?”
她的目光由始至終很平靜,照耀在銀白色的清輝之下的黑髮女子顯得極爲冷漠,好似萬年不會融化的冰川。是了,一年來的噓寒問暖也確實從未把她的心捂熱過,他憑什麼就能認爲那淺淺的一個吻能夠改變什麼?
那個吻只是一時衝動麼?
封鏡流在恍惚中自我否定。
不……如果只是一時衝動他絕無可能選擇逃避,這些日子以來的刻意疏離反而像是在欲蓋彌彰,他所逃避的正是他心底最爲渴望的。
“你答應路青盞嫁給他了,爲什麼?”
——難道那夜發生的一切不是你心裏真正的答案麼?
殷雪弦沒有被他影響到,只是冷淡的推開他的手甚至拒絕他的靠近。
“就憑他肯送我那顆冰心,還不夠真誠麼?”
“你其實心裏也是認可的不是麼?我同意嫁給他,纔是最優的選擇。
不然呢?等你麼?等你那模棱兩可,曖昧不清的僞裝麼?那天之後你刻意避開我,我沒有揭穿你甚至很配合,難道服務的還不夠周到麼?封鏡流……要不然,你想要的是什麼答案?”
“我不是、我……”
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啊,他對眼前這個人的真正想法究竟是什麼?他刻意逃避的又是什麼樣的答案?那天突然知曉了她答應嫁給路青盞之後滿心空茫的狀態究竟是因何而起?
封鏡流不是不知道答案,畢竟他這麼聰明。
他只是不敢承認這個無比荒謬且可怕的答案,他一直以爲來日方長……那夜之後還有足夠長的時間來讓他理清思緒,卻不知道明珠的光芒遲早會被旁人發現甚至試圖佔爲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