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相川雨生又重複了一遍操作，沒有錯誤，上櫻空風稍稍點點頭，用手將搖曳飛揚到臉龐的髮絲捋至耳後。
聽着耳邊不止的‘卡’‘卡’聲，其實在這樣的環境中，有些過於吵鬧，但上櫻空風像是毫不介意，眉目愜意般的舒展着，看着對面也沐浴在月色中的另一座山，不知在想些什麼。
◇
“幫我拍張照片巫女小姐！”
相川雨生將手機放在少女的膝蓋上，任由它自然滑落到少女大腿之間，起身環顧着四周。
“拍什麼，拍你麼？”上櫻空風有些疑惑。
“找到了！”看着不遠處的大樹，相川雨生單手握拳拍擊手掌，隨後回答少女的問題，“對，我剛剛在網上搜索如何拍照拍的更好看。”
“結果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拍照方式。”
相川雨生向着大樹跑去，一個大跳抓住樹幹，一邊攀爬一邊繼續說道：
“上櫻，等下我爬到支幹，然後坐在上面，你利用視角差，讓月亮停留在我的指尖或者手掌心怎麼樣？
這樣拍的照片一定很不錯。”
“我該拒絕的，但是你已經爬上去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拒絕。”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似乎是感嘆美好的夜晚不再，上櫻空風拿着相川雨生的手機起身，走到樹下。
“你的意思已經明白了，你找個位置先坐定，我纔可以拍。”
“好！”相川雨生找了根樹葉不算特別繁茂，位於下層的枝幹，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
枝幹有點細，隨着相川雨生的爬動輕輕晃動，不得不小心一點。
“就這個地方吧。”相川雨生對站在下面，拿着手機對着自己的少女說道，“可以麼。”
“你先擺姿勢，重要的是你手的位置。”
“哦哦。”
相川雨生點點頭，坐在枝幹上，單腳屈膝踩在上面，另外一隻腳則自然的垂落空中，左手手腕放在翹起的膝蓋中，右手則用食指指着天空。
應該是試圖用指尖撐起月亮的意思。
“這個動作怎麼樣。”相川雨生詢問。
“幼稚。”對於如此中二的動作，上櫻空風評價不高。
“那左邊挪一點。”
“再左邊一點。”
“就這裏吧，手舉的高兩釐米左右。”
......
“卡。”“卡。”
“怎麼樣？”聽到下面手機的拍照聲，相川雨生期待的詢問。
“還可以。”
上櫻空風點點頭，相川雨生的臉實在太過俊秀，即使動作再中二，也能莫名的浮現出一種高貴的氣質。
“還有別的動作嗎？還是就要這個。”
“有的！我想想。”
......
“好了麼？”相川雨生大聲問道。
他此刻背對着上櫻空風，像一個忍者般筆直的站在枝幹上，月亮懸掛在他的頭頂。
“嗯。”
“讓我看看。”相川雨生興沖沖的轉身。
扭動的右腳被枝幹分叉處的大塊隆起絆了一下，感受到身體前傾，地面逐漸佔據更多視角的相川雨生，面露些許無奈：
“........淦。”
“譁——休——碰！”
雖然相川雨生試圖用手在空中重新抓住枝幹，可惜本就在極限的一點枝幹直接被他扯斷，隨後摔到了地面上。
“你沒事吧？”
還在挑選拍攝的照片哪張合適，過程又太快，根本來不及使用術法的上櫻空風連忙趕過來，看着躺在地面的少年，面露擔憂和自責。
澹藍色的光暈正打算覆蓋他的全身，上櫻空風只見相川雨生顫顫巍巍的起身，拿着他手裏抓住的花。
準確來說是一根枝幹的枝幹，上面有樹幹，有葉片，也有好幾朵盛開着的花，很難抉擇這該用‘朵’‘枝’‘束’中的哪一個量詞。
他單膝跪地，眉眼深情，將‘花束’伸到自己的面前：
“上櫻空風，你願意做我的......”
“閉嘴。”
本來是治療的光暈，瞬間匯聚在相川雨生的嘴邊，將他未說出的話堵住。
上櫻空風左手抱着右手，右手抵住額頭，看着起身活蹦亂跳，開始掙扎嘴上封條的相川雨生，面露些許苦惱。
忘記他的身體跟正常人絲毫不搭邊了。
解開他身上的術法，只見相川雨生滿臉怨氣的走過來，重新將‘花束’遞給自己：“我想說的是‘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而已，不是‘女朋友’，反應怎麼這麼大。”
白熾燈下墨水般黑亮的長髮，纖細的腰肢，還有隨着裙襬在晚風中每一次晃動，隱約間可見讓人忍不住驚歎的白皙長腿。
“喏，收下花，做我朋友。”相川雨生將‘花束’舉高，伸到上櫻空風的手邊。
上櫻空風沒有第一時間接，而是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用懷疑的眼光打量着相川雨生，稍稍退後了半步：
“你爲什麼這麼想要和我做朋友，有什麼企圖？如果你是覺得我沒有朋友，想來幫助我的話，我覺得沒有必要。”
“真是難搞定的巫女。”相川雨生搖搖頭，輕笑着，聲音輕緩：“‘唯一’是個很令人心動的詞語，這是成爲你朋友的次要理由。”
“主要是理由是，你做我朋友的話，”相川雨生看向遠處的高山，流淌其中的溪水，反射着幽幽的月光，在夜晚閃閃發亮，像一條地面的銀河。
“如果我失敗了，那麼下一次醒來，除了弧月鏡，我還可以和你打聲招呼。”
“哪有什麼幫助你的善心，我純粹是爲了自己而已。”
月光親吻的側臉，相川雨生俊美的臉上，漆黑暗澹的雙眸中，似乎流淌着一絲憂傷，不過轉瞬即逝，也變成往常的無所謂的姿態。
上櫻空風靜靜的看着他，他的童孔裏，倒映着樹影和月色，還有自己。
顯然現在已經變得嬉笑，但是好像有着貫穿千年的孤獨，匯聚在其中。
這樣的眼神，上櫻空風曾經見過，在幾年前老師一個人喝酒喝到醉的晚上。
老師不會撒酒瘋，只是坐在皇居殿的庭院門口，用比這更濃郁的眼神看着角落的杉樹，沉默不語。
或許也沒有醉，畢竟老師後來洗漱都不需要人幫忙，只是老師不想說話了而已。
“收下吧，不做朋友也沒有關係，至少在我失敗又醒來的時候，把花還給我也好。”相川雨生補充說道。
“我儘量。”上櫻空風點點頭，將這寒磣的‘花束’捧在懷中。
就是不知道她的回答‘我儘量’，是說‘朋友’，還是‘送花’。
◇
兩個人重新坐在草坪上，欣賞着夜色。
上櫻空風坐着，相川雨生又變成了躺着。
“得回去了吧，老師十點鐘還要查寢點名。”躺了很久，相川雨生都快要適應這個溫度了，注意到手機的時間，他說道。
“嗯。”上櫻空風點點頭，起身。
“等一下，這不得拍張合照？”躺在地上的相川雨生用‘ok’的手勢抓住上櫻空風的裙襬，拉住她說道。
用‘ok’是爲了證明自己沒有佔便宜的心思。
“有必要麼。”
“很有必要。”相川雨生篤定的點點頭。
“那拍吧。”上櫻空風不再拒絕，重新坐在草坪上，拿出自己的手機，高舉至月亮所在的角度。
“卡。”
“走吧。”上櫻空風再次起身。
“喂喂喂！等一下啊！”相川雨生顧不上用‘ok’，坐起上半身後，直接拉住少女的胳膊不讓她起來，“哪有你這麼敷衍且突然的，我眼睛剛剛都是閉着的吧？”
“那要怎麼拍。”手臂被拉住，上櫻空風被迫又坐了下來，她有些無奈的看着相川雨生。
“要不我們去樹上......誒誒誒別走，就這樣坐着拍。”
相川雨生舉着自己的手機說道，模彷着剛剛上櫻空風的角度。
“笑一個嘛巫女小姐。”
“你怎麼這麼多事。”
少女看了屏幕裏的相川雨生一眼，那種又冷靜又不耐煩的眼神，她做出來格外好看。
“笑一個。”
“不笑。”
“笑一個。”
“不拍了。”
“等一下！上櫻你還欠我一個要求吧，我要求你現在笑一個拍照，這一點都不過分！只是讓你笑一笑而已！”
上櫻空風深吸一口氣，對上相川雨生堅定的目光，隨後嘆氣。
扯出一個澹澹的弧度，看着鏡頭。
不是很真心，但是至少是有了。
“卡。”
照片被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