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一句話將問題再次拋給了沈清秋。
而邱老此刻的態度,恰恰也側面證實了沈清秋的猜想。
母親的照片,邱老之前一再提起的‘故人’,以及如今邱老的態度,種種一切都好像無形之中牽引着沈清秋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而她作爲‘局中人’,卻不知道自己將要去何處,所要面對的又是什麼。
就像是被強行賦予了某種的使命,在背後一雙雙手的推動下被動向前,這讓她的心底生出一種深深地無力感。
“望月閣內,邱老對我說的一字一句,令我記憶尤深,並非我天資聰穎,而是多虧邱老的提點。”沈清秋無形中將話題再次扯到了邱老的身上。
她擡眸看向邱老,目光坦然,“實不相瞞,我今天過來,特意有一事想請教。”
邱老聞言,脣角微微上翹,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有些人或事,與其聽旁人不痛不癢的告知,倒不如自己去挖掘。”
沈清秋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眸底深處凝起一層冷意。
當初好心交給她玉佩,請她喝茶不過是給她找上門的由頭罷了。
只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親自登門,邱老卻對那位‘故人’的事情閉口不談。
既然如此,當初又爲何給她留下上門的藉口?!
“世人都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以爲,無論能力大小,每個人身上都肩負着屬於自己的責任。”邱老言語中透出長輩的溫和,不疾不徐道:“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定數,該知道的時候,一切自然會浮出水面。與其執着探究,倒不如順其自然。”
沈清秋勾了勾脣,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情緒,“順其自然倒不如迎難而上。”
她不喜歡被人掌控的感覺。
既然入了局,與其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倒不如打破規則創造屬於自己的規則。
邱老的目光微微一閃,眼神複雜地看向沈清秋。
很快,他穩住心底掀起的波瀾,眨眼的功夫,眼底浮現一抹溫和的笑意,“凡事都講究機緣,現在不告訴你,又何嘗不是對你的一種保護呢?”
“沈小姐只需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邱家絕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面。”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重如千斤。
沈清秋的心頭一震,倏地擡眸看向邱老,眼神中充斥着打量和探究。
若是隨隨便便對萍水相逢的人許下如此沉重的承諾,那麼邱家也不配出現在第一梯隊之中了。
所以,這一切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爲她與獨立州的淵源罷了。
亦或者是因爲邱老口中那位‘故人’。
沈清秋本以爲來到這裏能找到答案,可現在反倒攪得她更加的心緒不寧。
她離開時,眉眼間攏着一層凝重的神色,猶如一團怎麼都去不散的陰霾。
——
邱老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拿出一隻空的茶杯,重新沏了一杯茶,漫不經心道:“人都走了,你還不出來?”
男人穿着黑色唐裝,雪白的頭髮被打理的一絲不苟,黝黑的皮膚與他周身縈繞着駭人的氣勢相輔相成,形成了一股不怒自威的震懾力。
雖然已經年近八十,但目光如鷹,極有神采,隱隱可見年輕時的銳利鋒芒。
男人是久違露面的穆家家主,穆如峯。
與其他幾大家族有所不同,穆家是武術世家,身爲家主的穆老更是古武術的傳承人。
邱老放下手中的茶杯,把玩着手中的核桃,掀起眼簾看向男人,“依你看,如何?”
穆如峯望着沈清秋離開方向,聞言,偏眸與邱老四目相對,“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
男人邁步走到窗前,擡眸望着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竹林,微微輕嘆一聲,不疾不徐道:“有朝一日虎歸山,必定血染半邊天。”
渾厚低啞的聲音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如鼓點落下,震懾人心。
邱老神色微怔了怔。
他偏眸看向身邊的男人,眼底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你對一個人如此之高的評價了。”
“這丫頭或許真的可以打破如今的平衡。”穆如峯道:“只是她的存在必然已經讓人生出了除之而後快的念頭。”
邱老的眼底浮現一抹譏誚,“這些年有些人高枕無憂的睡了那麼久,也該讓他們嚐嚐頭頂上懸了把劍的滋味。”
聞言,穆如峯偏眸看向邱老。
四目相對,兩人的眼底不約而同地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
與此同時,車子朝着白金漢宮駛去。
傅庭深的手掌落在身上痠軟的腰肢上,力度適中的揉按着。
他垂眸看着靠在肩上的女人,注意到她眉眼間的懶倦,心底生出一股愧疚,昨晚仗着有傷,的的確確有些得寸進尺了。
“累的話要不要睡一會兒?”
“嗯。”沈清秋悶悶地應了一聲。
昨晚真的被折騰狠了,沒一會兒的工夫就睡了過去。
車子駛入了白金漢宮內,傅庭深並沒有着急下車,而是將沈清秋輕輕地放在腿上,讓她睡得舒服些。
坐在前排的傅鑫和傅淼,感覺無形之中好似又被塞了一把狗糧。
他家先生如今在沈小姐的面前真是越來越沒有底線了。
從前女人在先生眼裏,那就是等同於病毒般的存在,秉承着‘莫挨老子’的原則。
可自從遇見了沈小姐,毫無底線,現在竟心甘情願充當起了人形枕頭。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兩人正感慨着,輕手輕腳的打開車門下了車。
結果迎面碰上了商京墨。
他的視線越過傅鑫和傅淼,眼底閃爍着不懷好意的笑,“我說裏面什麼情況啊,再怎麼飢渴也不能不分時間和地點吧。”
說着,走上前準備扣響車窗。
他剛剛走過去,面前的車窗緩緩降了下來,傅庭深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