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只是一瞬,讓人覺得更像是看錯了。
楚眠兒正覺得尷尬,打算離開,卻被沐越拽了過去。
“那個彈琵琶的姐姐對我們笑了,不進去坐坐不合適吧?”
若是楚眠兒沒有撞見人家洗澡,那肯定就過去了。但此刻,她覺得多呆一秒都是對自己精神的批判。
但耐不住沐越拉着她不放手,無奈之下,只能硬着頭皮往裏進。
那蟒蛇怕兩人扔下他回去,也跟着進去了。
彈琵琶的女子施施然起身,揉了揉微微痠痛的肩頸,扶了扶垂鬟髻,娉娉婷婷進樓了。
聽了半天的曲,給楚眠兒聽困了。
這邊正打哈欠呢,一陣清凌凌的琵琶音撥了進來,驅散開了楚眠兒的瞌睡蟲。
睜了眼睛,正好對上那琵琶女子的雙眼。
神祕、魅惑。
她長相好看,但稱不上絕佳,可那獨一無二的氣質卻讓她脫去了春風樓的脂粉香,只需一眼,彷彿這輩子都忘不了。
臺下衆人均高聲叫好,琵琶音時大時小時緩時急,猶如海潮拍岸,又如潤物春雨。
楚眠兒朝着那人的鎖骨處看去。
她鎖骨處的那朵蓮花妖嬈地綻放着,此刻,因爲那幾聲彷彿看空一切的琴音,硬生生多了一絲虔誠。
臺下衆人無一不沉醉於她的美貌,無一不沉溺於她的琴音。
喝着酒,都想與這彈琵琶的樂姬春宵快活纔好。
春風樓的小廝高聲喊道,“今夜阿蓮姑娘的琵琶曲,究竟花落誰家呢?”
說文雅點是聽琵琶,說直白點,今夜拍賣的是阿蓮姑娘的初..夜。
楚眠兒的目光看向阿蓮姑娘,想看看她眼裏有沒有被逼迫的不甘。
沒有。
只有平靜,唯有平靜。
那小廝讓衆人安靜下來,然後說出了這次競爭的規則。
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廝說,“今日阿蓮姑娘出上半句,若是阿蓮姑娘認爲誰下半句對的好,阿蓮姑娘的琵琶,今夜就彈給誰聽。”
楚眠兒挑了挑眉。
她還以爲這春風樓想在這兒撈一筆呢。
卻沒想到,竟然還挺雅緻。
小廝爲舉起手的人都發了空白紙條,與此同時,阿蓮姑娘淡聲念出上半句。
“君不聽我曲。”
在座各位一陣抓耳撓腮,提筆卻也不知該對個什麼下句出來。
小廝繞場一週,收了若干帶有排序的小紙條,一一翻開給阿蓮姑娘看。
阿蓮姑娘輕飄飄掃過那些紙條,卻終於把目光定在一個摺疊規整的紙條之上。
小廝會意,將那乾乾淨淨的紙條奉上。
白皙的手將那紙條拆開,如同孤鶴一般清瘦的瘦金體便映入眼簾。
——“卿且看吾心。”
阿蓮目光顫了一下,斜着插在發間的骨簪也跟着顫了一下。
“就這個吧。”
那小廝去看紙條後的排序,把阿蓮的琵琶朝那序號的座位遞了過去。
衆人的目光都轉了過去,紛紛想看這個幸運兒是誰。
喫瓜羣衆二人一蛇也看八卦一般地看了過去,卻都紛紛怔住。
因爲那人不僅是個光頭,還穿着袈裟。
由於坐在角落,袈裟和這四處紅綢混爲一體,所以一時間竟然只有很少人發現。
佛修怎麼還來這種地方????
那佛修表情平靜,碾了碾手中的佛珠,雙手接過了琵琶。
楚眠兒的地方正好看不清那人的臉,但從那人挺拔的體態與身姿,應該是個清俊佛子。
阿蓮也往那人的方向看了過去,可像是被燙了一樣,只敢看一眼。
他,終於來了麼?
塵埃落定,衆人都漸漸散去。但楚眠兒好奇心起來了,她想知道在這背後,究竟是怎樣感動天感動地的愛情故事。
佛子入紅塵這種戲碼,還真挺帶感的。
於是,她掏出三張以前畫好的消音符,給沐越和蟒蛇各發了一張。
“你們一會兒隱身,我想去聽聽牆角。”
沐越自然很樂意,那蟒蛇臉色有些黑,他實在不是很感興趣,但又迫於只能跟她們回去,所以此刻也別無他法。
楚眠兒貼上消音符,在地上跺了幾腳,發現果真沒有聲音,便施了隱身術,跟了上去。
沐越與蟒蛇也連忙貼上消音符,隱身跟了過去。
他們看見那兩人進了一間屋子,便都蹲在那屋子外聽牆角。
楚眠兒試着把自己的靈識探進去,發現自己竟然也能看到房間內的景象。
事情開始變得刺激了起來。
楚眠兒保證,如果裏面上演了什麼限制級的內容,她肯定第一個撤好吧!
“你終於來了。”
阿蓮壓抑着激動,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常,卻仍然能聽得出細微的顫音。
楚眠兒將靈識調整好角度,正好看清了那佛修的正臉。
那是一雙極爲平和,無慾無求的眼,鼻樑高挺,嘴脣薄淡,整個人的氣質猶如巋然不動的山巒。
“阿蓮姑娘,在下這次叨擾,是爲了求半生蓮。”
他的聲音也淡,雖稱不上漠然,但足夠讓人聽之便覺得這人不好相與。
阿蓮喃喃道,“半生蓮......半生蓮......你爲何要求半生蓮?”
佛修的目光長久的凝視着她的眼睛,那裏一絲情也沒有,一絲慾念也無。
像是能剖析一切醜惡的銳利,不會泛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師弟大比受重傷,如今所需藥材修界唯獨一株,所以來求半生蓮。”
阿蓮聽懂了,半生蓮本就是能複製的東西,若得到了它,複製一株草藥,並不算難事。
她忍下酸澀。
他曾說過他身爲佛子,無七情無六慾,可爲了這師兄弟之情,不還是來春風樓這種地方來求她嗎?
既然有同門之情,爲何不能施捨她一些情?
看着他那雙亙古無波的眼,阿蓮發了狠,語氣恨恨,“若你給我良宵,我便給你這半生蓮,如何?”
那佛修撥着佛珠的手頓住,“阿蓮姑娘難道不知,在下的法號麼?”
她怎麼會不知道?
她若干個日日夜夜,都是守着他的名字入睡的。
無慾,便是他的法號。
他自幼年就剃度修行,佛宗長老見他生來便無雜念,無慾無求,便爲他取名無慾。
她看着他那樣一雙清澈如寒潭的眼,只覺得自己的心掉入冰窟。
看着他不被情思纏繞,所以心無牽掛。看着自己墜入情網,所以更加痛苦。
她不想、也不能這樣下去了,就在此做個了結吧。